谢向晚这话说得冠冕堂皇,且还颇有几分道理的样子,事实上却经不起推敲。
因为这些话全都建立在一个不怎么高明的谎言之上。
什么祖籍蜀郡,什么寻根溯源,说穿了都不过是借口。
这话哄哄外人也就罢了,稍微知情些的人都不会相信,谢嘉树作为当代家主更是不信——开毛玩笑呀,堂堂扬州第一盐商,难道会连自己的祖宗是谁都不知道吗?
听了女儿的一番话,再看看小女娃儿一脸认真的模样,谢嘉树额角抽搐了下。
一直以来,他都觉得自己是个合格的奸商:脸皮厚够、心眼儿够活、下手也足够狠,为了利益可以绞尽脑汁、费尽心思,不惜任何代价的去谋取,且还要为自己的‘手段’寻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
但跟女儿一比,谢嘉树发现,原来谢家最像先祖秉德公的大奸商在这里呀。
啧啧,瞧瞧女儿那小神情,竟是无比笃信自己的话,丫这才是说谎的最高境界呀,连自己的眼中都透着坚信不疑,那模样,仿佛认定了自家确实是太康谢氏某个流落山野的贵族少爷一般。
谢嘉树误会女儿了,人家不是‘仿佛认定’,而是从心底里就确信自己是太康谢氏的子孙呀。
谢向晚好像没看到父亲一脸便秘的模样,说完后,热切的看着他,“爹爹,您说这个法子好不好?只要咱们‘认祖归宗’了,任谁还敢嘲笑咱们家粗鄙?”
同样是经商,普通人做了就是商户,而世家大族做了,便是体验下情、不拘一格,丝毫不辍‘高雅’的名声。
若是再套上谢向晚给谢家量身打造的故事,那就是忍辱负重、甘愿做贱业以振兴家业,再再配上谢家多年来的善举,更是出淤泥而不染啊。
卧槽!
这个方法如果真的能行。谢家的名声还真能彻底扭转过来呀。
最初的惊诧褪去,谢嘉树静下心来,越想越觉得谢向晚这个法子听着虽有些异想天开,但也不是完全不可能。
而且吧。事情一旦成了,谢家有了正经的出身,对他日后的计划也有极大的助力呢。
“笃、笃、笃”
手指轻轻扣着书桌,谢嘉树一遍又一遍的想着,把有可能遇到的阻碍都想了一遍,最后点头:“这个法子确实不错。只是——”好需要周密策划。
否则一个弄不好,不但会达不成心愿,反而还会落人笑柄。
谢嘉树的顾虑谢向晚当然也清楚,她不但清楚,还事前做足了功课。只见她笑眯眯的说:“父亲放心,事在人为,只要咱们尽心做了总会有结果的。”
谢向晚信心满满,这些日子她可不是只忙着家里的那点儿子事儿,而是做了许多安排呢。
比如蜀郡……呵呵。只要谢嘉树真的去寻根了,定会有所收获呢。
见谢向晚如此自信,谢嘉树也有种莫名的心安,他笑着说:“嗯,妙善说得没错,只要尽心去筹划了,总会有结果的!”
女儿才六岁都想着帮家里‘洗白’名声。他堂堂男子汉,又是一家之主岂能不思进取、只知躺在祖先的功劳簿上吃老本?!
如果说之前谢嘉树已经动了这方面的心思,今日听了谢向晚的一番话,他的那些心思便变成了强烈的欲望——一定要让谢家摆脱被人轻易耻笑的命运。
成功说服了父亲,谢向晚心满意足的回去了,回到天香院。刚刚在罗汉床上坐定,正准备喝杯茶、静静心,不想外头却响起了小丫鬟的通传声——
“大小姐,周七小姐来了!”
谢向晚神情不变,扬声回了句:“周七姐姐快请进来!”
说着。她将茶盏放在炕桌上,目光扫了立在身侧的暖罗一眼。
暖罗是天香院,哦不,应该是谢家大宅的八卦电台,谢家上上下下就没有她不知道的八卦。
周安歌忽然来访,应该是发生了什么事儿,但谢向晚的注意力从来不在内院做太多的停留,所以有什么事儿还是问暖罗这种专业人士最合适。
暖罗不但热爱八卦,人也很机灵,顿时就读懂了大小姐的眼神,凝神想了想,而后摇头:没听说周家两位小姐有什么八卦呀,她们一直都安静的待在自己的小院里,除非陈家遣婆子来送东西或是送信,她们出于对主人的敬意,才会来天香院回禀谢向晚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