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般表现,也使得崔浩知道,锦衣卫的组织有多么严密,令行禁止,规矩有多么的严格!
“罢了,罢了!”他惨笑:“败在太保和诸位手中,看来也并不冤枉!”
“崔学士,不是我说,你原本也并不冤枉!”王彬毫不客气,直截道:“你们这些当官的,哪一个不是鱼肉百姓,哪一个不是锦衣华食,哪个又想到百姓苦楚?平时是袖手谈心性,说道德,总是自己君子,人家小人。但这大国越治越不成,百姓困苦,十倍于前朝,三十倍于洪武之时,岂不是事实?”
“别人贪墨,我可没有!”
“有些道理,说与学士听,怕你就懂了。”王彬一边让开,叫力士们把崔浩围在中间,提着灯笼护送,缓步而行。一边侃侃道:“学士去年曾经奉命到江西去,一路来回,地方官的馈赠,可曾收受?”
“这……”崔浩目瞪口呆,呆了一下,才道:“送程仪是理所应当的事,少的二两,多的不过是四两银,只有苏州大府,送了六两,这难道也是贪贿?”
“当然是!”王彬斩钉截铁的道:“不应得之财,就是贪贿。”
“那么,”崔浩冷笑道:“天底下可没有不贪的官员了。打打秋风,原本也是人之常情。既然连这个也算贪污,那么,给同乡做保,取点印结银子,也是贪污了?”
王彬神态从容,但语气却是斩钉截铁,答道:“是的!”
崔浩仰面朝天,大笑:“真真是荒唐,这样办案,也不必问我什么了,要杀的话,直接拉我到宣武门去罢,大家都省点心力。”
所谓的西市菜市口,也就是在宣武门一侧的空地上,按斩犯官,当然就是在那里,没有推出午门问斩的话。
崔浩这么一说,半是赌气,半是认真。对方这么问案法,等于是把他直接定了罪,既然如何,又何必多说?
这么不合作的态度,令得王彬大为不安。
这两个月的时间,监察司所查的官员甚多。如李贤、彭时,都在查察的范围之内。要说一清如水的清官,确实几乎是一个也没有。
当年于谦在朝,还算是一个榜样。办汤饼会,是当时官员来往的一大渠道,别人家的汤饼会,总是越精越好,只有于谦家的,该怎样,就是怎样。
住的房子,是景泰赐的,不然,也没有房子住。
除了官俸禄,一介不取,所以清廉如水,根本没有途财。官居一品,养的仆人只有几个,寒俭至此,也是难得。
等罢官回杭州时,于谦把景泰历来所赐的积物封存在屋中,一件也不曾带走。
当今皇帝算是深恶于谦的,因为于谦虽忠于国,对他却绝不算忠臣。但听说此事后,也是甚为感慨,曾经当众夸赞过于谦的清廉,并且,拿于谦做例子,来指责其余的大臣。
于谦这样的,当然是凤毛麟角,除了寥寥数人,都无可相比。
至于崔浩这样,除了一些该得的收入,象外省官员送来的冰炭敬,他便是从来不收。因为外官送礼,总是希图照顾,所以敬谢不敏为妙。
至于沿途行走,外官送的几两银子的程仪,大约是觉得数目不多,而且算是人情往来,说不上是贿赂,这才收了。
如果他放了考差,有了门生,将来门生送的红包,也算是正式的收入一种,倒也可以坦然笑纳。正因如此,当时的考官和门生,是比亲族朋友还要更加亲近的一种关系,父子可以反目,但师徒是绝不能不认的。
至于印结银子,就是以官员的身份替人做保,盖印取银,算是正经的灰色收入的一种,这种钱,除了少数如于谦这样的,一般的官员,都会收取的。
毕竟官俸实在是太过菲薄了!
当时的物价来说,崔浩月俸到手,付了房租和饭食银子之后,就是所剩无已,还得应酬,得有各种杂费,仆人也得有几个,不然的话,他一个翰林学士,总不能走路去宫里上朝应值?
正因如此,王彬对崔浩这样的官员,赏识还是多过憎恶。只是,赏识归赏识,该办的差事也一定要办,但唯其赏识,所以也不愿崔浩吃亏。况且,如果对方是一直不合作的态度,底下也很难办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