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大头几乎把他的一双小眼睛瞪成了铃铛。
“你不跟我们一起走?”
这死气沉沉的渊牢里危机四伏,前有仓颉老头留下的古怪虚境拦着不让他们顺利行进,后有六方贾上千之数的精怪仆从们虎视眈眈,这趟劫狱之行本就九死一生……怎么到了这种时候,还要分道扬镳?!
要不是这地界根本送不出消息,他都恨不得把自己麾下三千儿郎统统喊进这湖底牢笼里来!就算和六方贾众精怪毫无一拼之力……至少也能在他周围密密麻麻地围上个里三层、外三层,比起现在这样冷冷清清的凄惶模样总要好得多!
为什么这时候要走?你要走去哪?
大头侏儒瞪圆了一双小眼睛,想要用这自以为“杀气腾腾”、事实上更像是受惊过度的眼神,把冒牌的末倾山大弟子强留下来。
高大的男子却未将眸光转到他身上来。
“破苍主人”仍然望准了小房东,后者在听到他的临别之语后,便悄无声息地起了身,此时已然踱到了沈大头的身边,有意无意地踩在了大头侏儒的衣衫角上,却没有出一言。
“他至少说对了一件事……仓颉上神到底在这虚境里留了什么‘字’,我们都无从得知,更不知道这些笔画到底是会引向下一间石室、还是径直把我们送到六方贾跟前。”没有等到楚歌的回应,高大的男子顿了顿,终于还是替自己解释了句,“分开走,至少不会被一网兜了去。”
楚歌抬起了头,那双狭长缝眼里不见噼里啪啦的妖焰,显然并没有因为同伴这突兀的定夺而暴躁不安。
小房东竟还颇为慎重地冲着“破苍主人”点了点头:“嗯。”
原本还指望犼族幼子来帮他说话的沈大头,吃惊得差点倒栽了个跟头——他当然知道这两位同伴都是战力高绝的怪物,却也没想到这俩会双双没心没肺成这样……他们是压根就没想过“殃及池鱼”一说,还是早就准备让他这个凡人肉身就此埋葬在湖底?!
楚歌完全没有搭理大头侏儒的挤眉弄眼,反倒皱起了眉头,肃然无比、亦真诚无比地向高大的同伴提出了最后的请求:“要是你先找到谦君和孤光……”
冒牌的末倾山大弟子有意无意地将破苍大刀移到了另一只手掌里,这不知为何会易主的刀器似乎安稳了许多,并不再像数天前那般耀着雪亮的刀芒、亦不再时时低吟颤抖不止。
于是连高大同伴的应允之语,听起来也比在渊牢边缘初见时,要让楚歌定心得多:“小山神且安心,我这趟来渊牢准备带出去的生灵里……本就算上了参王她老人家和隐墨师。”
小房东点点头,犹豫了片刻,还是跺了跺四足,又追了句:“还有一个。”
“县太爷?”黝黑面具下的笑纹若隐若现,“好,和长白山参族老祖宗一起被送进来的裂苍崖弟子,想必并不难找。”
“小楼要是不肯走,打晕他就是了。”
“好。”
“犼族不欠人情,你要救的……又是谁?”
正注意着身边虚境的变化、随时准备扑进那须臾转折的过道另一边去的“破苍主人”,被小房东这毫无征兆的“善意”扯得愣在了原地。
楚歌微微倒吊了一双缝眼,小脸肃然。
冒牌的末倾山大弟子痴怔了许久,才意识到这犼族娃娃并不懂凡尘间的虚伪客套,当然并没有半分随口胡说的意思。
他终于还是苦笑地接受了小房东的好意:“算起来……我该喊他一声岳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