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被软禁几日、夺了官印、气恼不已的老大人,叹了一口气:“民心所向,这就是民心所向!……都尉来和州几年,还请莫要执拗,给和州将士与百姓父老留条活路吧!”
“我欲活和州,奈何和州不活我!”
都尉提了雁翎刀,满脸决绝。
“大人!”
那千户神色大骇,快步上前,却是迟了一步,被喷出来的鲜血糊住一脸。
“大人!”
千户跪在地上,扶着都尉在怀中,带了颤音。
“出……吾妻……”
都尉割断喉咙,胸口喘的跟风箱似的,抓了千户前襟,眼泪汹涌而出,带了祈求。
男儿有泪不轻弹,只因未到伤心时。
悔矣!
错估和州局势,没有将妻子送回京中!
悔矣!
眼见朝廷千疮百孔,民心尽失,依想着“守土安民”!
这千户面白如纸,使劲点头:“大人放心!”
都尉却不肯安心,又望向知州。
那知州长吁了口气:“老夫与罗千户为证,都尉出妻,与毕娘子两相无干!”
“谢……”
都尉说出最后一个字,闭上眼睛,气绝身亡。
“贤弟慢走,愚兄前来作伴!”
大家一惊,齐齐望去。
不知何时,州判已经站在墙垛处,对着都尉尸身说完这一句,就纵身一跃,跳了下去。
城墙上鸦雀无声。
就是那知州老大人,也没有反转的喜悦,只剩悲伤。
不知谁带的头,有兵卒低声饮泣。
眼见悲伤的情绪在兵卒中蔓延。
那些士绅不放心了,生怕这些兵腿子再有什么反复,小声提醒。
“老大人,迟着生变啊!”
知州低头在脸上抹了一把,知晓此刻不是耽搁的时候,转身对身边一生面孔道:“还请壮士转告邓将军,和州开城门,田善文率和州将率将士与士绅百姓迎佛军进城!”
那壮士就是邓健之前派出潜入和州的五百人的头目。
是他瞧着势态不对,藏匿起来,联合剩下的滁州军,说服几户士绅,“解救”知州出来。
“好!还请大人开城门,让某去回禀!”
一行人下了城楼。
“吱……呀……”
关闭了五天六夜的和州城门,缓缓而开。
灯火照应中,那小头目举着火把,脚步匆匆往对面的滁州营去。
知州则是亲自举了火把,往州判坠落处查看。
几丈高的城墙,哪里还能逃出生天?
血肉模糊,摔成一团。
老大人身子塌下去,吩咐身后从人:“好好收敛了吧!”
他年迈畏死,可心中也敬重这些不畏死之人。
……
这会儿功夫,那个回去报信的头目走了十来丈,现不对劲。
前面黑糊糊一坨是什么?
还有这“呼哧带喘”的动静。
是有伤兵?
他晃了火把去瞧。
一头带了口勒的老牛,趴在地上,身上中了几支弩箭,呼哧带喘。
老牛身后,还挂着大车。
大车上,是横着摆放的庄稼杆,上面也分布着几支弩箭。
估摸两、三尺的地方,就挂了白带。
远远地望去,可不正是如同白衫军出没。
这头目松了一口气。
他是邓健的人,晓得邓健脾气。
七月入黑蟒山剿匪,除了那两个恶匪寨鸡犬不留,另外两个匪寨也都屠了,不要降兵与俘虏,就是因为打那两个寨子时,死伤了不少滁州军。
要是滁州军伤亡太重,怕是邓健会恼。
滁州营这边,大家都没有睡。
浓雾渐消,城墙上有是灯火通明,大家就瞧出不对来。
人影晃动,又离得远,看不清上头详情。
可隐在牛车下近前的斥候却现,第二轮弩箭转向了。
随即,隐在墙角下的斥候现。
上面不少弩车调头了!
有的像墙角下,有的直接调头对城墙。
不敢耽搁,立时猫着身影潜入夜色,回去送信。
等到和州城门大开,滁州营这边就瞧见。
这头目举着火把回来时,大家正听完斥候回报,疑惑不解。
和州生变?
什么变?
看到这头目回来,邓健目光硕硕:“城门已开,夺门了?”
那头目忙道:“不是夺门,是和州知州联合和州兵罗千户控制了城墙,开了城门,命属下回来传话,将带将士、士绅出迎!”
邓健皱眉道:“那个都尉呢?还有他身边那小子?”
头目顿了顿,说了都尉自戕与州判跳城墙之事。
大家听得震撼。
杜老八直接咋舌道:“这听着就是话本子里的忠烈!”
唐光亦道:“没想到还有这样的官!幸好只遇到这一处!”
霍五亦叹道:“这两人算是个汉子!”
邓健却是脸色黑的能拧出墨汁来。
这算什么?
郁闷了几日,有了攻城之策,和州降了!
遇到像样的对手,没等正式对阵,都死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