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所谓压迫越深,反抗越烈,一旦民主、自由、平等的思潮泛滥,反对专制的浪潮必然不可阻挡,管你是满君也好,汉君也罢,谁做皇帝都讨不了好!”
赵烈文听的目瞪口呆,愣愣的看着他半晌说不出话来,难怪元奇不造反,原来他压根就不想做皇帝!仔细想想,这确实是真知灼见,但是能看的如此透彻的,也真是罕见!
对于做皇帝,易知足确实看的透彻,当年以袁世凯的强势,恢复帝制,也仅仅只做了三个月不到的皇帝,他若推翻清廷,建立新的王朝,帝制又能延续几代?除非是继续实行专制独裁,但那同样是条不归路!至于象英吉利那样的‘虚君’,又有什么意义?
回过神来,赵烈文瞥了他一眼,既然不是君宪制,那就是只有共和了,是虚君共和?还是无君共和?想了想,他没敢多问,他估摸着易知足自己可能也没拿定主意。
接下来几日,赵烈文联同几名归国留学生在报纸上接连表了几篇文章,呼吁文言一致,宣扬普及教育,开民智,提倡白话文,并明确提出报纸应采用白话文以让更多的人了解时事,关心时事。
似乎是为了响应这个呼吁,东南各省大报上刊载了十余篇用白话文驳斥反对新学的文章。
原本阵营分明的南北双方报纸登时变的混乱起来,新学的争议依然是阵营分明,白话文的争议却是南北不分,反对者多,支持者寡,东南不少名家大儒也是毫不客气的撰文反对提倡白话文。
虽然反对者众,但东南各省报纸上刊载的白话文文章却是显著的多了起来,由最初的每报几篇到十几篇之多,就是傻子也看出了不对,很明显,元奇在背后支持白话文,东南的反对声因此渐渐稀少,但公然撰文支持者也只有寥寥几个。
就在南北报纸争议不休之时,恭亲王奕訢、惠亲王绵愉、怡亲王载垣、醇郡王奕枻、军机大臣肃顺、文祥,吏部侍郎曾国藩一行微服低调的抵达上海,直接住进了距离镇海公府不远的一个不大但却甚是精致的园子——棠香园。
这一行人的到来,易知足自然清楚,但他却是佯做不知,三位亲王、一位郡王,二位军机,如此豪华的阵容,不可能是专门为新学的事情,他敢肯定,绝对是为变法革新之事来的,这事他没必要往上凑。
最先登门拜访的是三个老熟人,绵愉、肃顺、曾国藩,看过帖子,赵文烈轻笑道:“排出如此奢华的阵容,看来朝廷这次是下决心变法,今儿个应该是来送好处的......。”
“推行新学的事情已不宜再拖,朝野上下可都眼巴巴的等着朝廷的反应。”易知足说着微微扬了扬下巴,“惠甫去迎接一下,他们微服而来,不宜声张。”
不多时,绵愉三人便缓步进了院子,易知足满面春风的迎上前拱手笑道:“三位微服而来,我不便出迎,不会怪罪吧。”
“哪敢怪罪,还要多谢国城体谅。”绵愉笑呵呵的拱手笑道,再次来上海见到易知足,他是满心喜悦,上次论功行赏,就他和僧格林沁得到的彩头最大,盼望多年的世袭罔替的铁帽子终于戴上了。
与三人一一见礼寒暄,易知足才伸手礼请三人进屋,落座后,他便笑道:“区区一个推行新学,不至于如此劳师动众罢。”
曾国藩接话道:“下官这次确是为新学而来。”顿了顿,他接着道:“观广州、上海之新办大学,规模皆不小,一年获得学位之毕业生有三四百人之多,若是一省创办两三所大学,则一年就有千余左右。”
说到这里,他看向易知足,“如今大清缺乏通晓时务和新学的人才,朝廷亦愿大力鼓励新学,但朝廷名器,唯有珍稀才弥足尊贵,唯有严谨方显尊隆,若是泛滥,便无以动人心。
新学人才,亦是寒窗苦读十五载,给予功名太低,难以起到推行新学之目的,若是给予相应的举子功名,不出十年,举子泛滥,不仅朝廷将无赋税可收,原有举子也必忿忿不平。能否两省建一所大学?学位之获得也适当增加难度......。”
两省建一所大学?易知足忍不住笑了起来,“广州、上海两地已经在修建第三所大学,江宁、杭州、福州、南昌、武昌、安庆等地的大学也已经破土动工,这还是因为目前受限于师资,但随着一届届的大学毕业生毕业,随着海外留学生归国,各省大学都会相应增加.....。”
说着,他缓缓伸出三根手指,“元奇计划,一省至少修建两三所大学,如此,才能满足对新学人才的需求。”
肃顺开口道:“国城兄也总的体谅一下朝廷的难处罢。”
“功名太滥,确非朝廷幸事,但不如此也不利于推行新学。”易知足缓声道:“可以折中一下,朝廷给各省大学每年一百举额,有志于功名者,取得学位后竞考这一百举额。”
“这法子好!”绵愉抚掌赞道:“一举两得,既利于推行新学,又避免功名过滥。”
曾国藩长松了口气,他着实没想到易知足会如此好说话,看来,之前都是朝廷妄自揣摩,元奇还真只是为了推行新学,他当即由衷的道:“镇海公此法甚妙。”
“各省科举三年才一百举额,新学却是一年一百举额,且是内部竞争。”肃顺笑道:“如此一来,人人都必然削尖了脑袋往新学钻,不过,这一百举额是不是多了点?一年五十如何?三年有一百五举额,不会影响新学的推行。”
易知足一副无所谓的神情,“培养新学人才本就不是为了让他们入仕为官,而是充实新兴的各行各业,一百也好,五十也罢,只要让新学有着莫大的吸引力,利于推行新学便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