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津的轩军
恩承觑着醇王的颜色,小心翼翼的说道:“天津的轩军,可是比咱们神机营呃,人数上这个,要多些啊。”
醇王“哼”了一声,没说话,他的神态,似乎以恩承之虑,纯为杞忧,不屑一顾,其实心里已经打了个突。
“何足为虑”刘宝第用一种非常轻松的口气说道,“须知蛇无头不行彼时,关逆已经就擒,大树既倒,猢狲再多,除了一哄而散,还能有什么作为”
恩承心里嘀咕:万一,人家就是不肯“一哄而散”呢
“刘先生说的是,”他陪着笑,“不过,万一我是说万一,轩军之中,有那冥顽不灵的死硬之士”
没容恩承说完,刘宝第就截住了他的话头:“那么,轩军自个儿就得和自个儿先打起来”
自个儿就得和自个儿先打起来怎么说呀
“关逆在我掌握,”刘宝第说道,“还不是让他说什么、就说什么关逆既给轩军下了令,向朝廷缴械投诚,轩军何能不奉命他们不是讲究令行禁止么就有几个不肯奉命的,嘿嘿,叫那肯奉命的去清剿就好了那么,轩军不是自个儿就得和自个儿先打起来咱们坐山观虎斗,看好戏就是了”
醇王颜色舒展,“正是”
荣禄在一旁听着,心里不由暗道:这位刘先生,只怕是想当然了吧
关卓凡就擒之后,天津的轩军,四分五裂是有可能的,甚至,你说什么“一哄而散”也不是没有万一的可能;可是,彼时,北京以关卓凡的名义,给天津布的任何命令,天津肯定都是不会认真对待的傻子也知道,那并不真是他们王爷的意思啊。
只有一种情况下,轩军才可能自己打自己事先或者事后,以高官厚禄,买通了轩军的某个、或某几个将领,他们愿意背弃朝内北小街,倒向太平湖。
可是,看样子,王爷和刘先生,并没有在这上面下功夫啊。
只是这番腹诽,自然不敢宣之于口。
“还有,”刘宝第继续侃侃而谈,“你们以为,关逆何以如此嚣张真的是他自个儿如何如何了得吗错了那是因为他有大义名分就擒之后,他的大义名分,立即烟消云散,攀附他的,追随他的,自然作鸟兽散君不见当年之肃顺乎”
说到这儿,“嘿嘿”一笑,朝着醇王拱了拱手,“肃顺可是咱们王爷亲手拿下来的”
醇王微微点了点头,轻轻的“嗯”了一声,一副怡然自得的样子。
刘宝第提起捕拿肃顺的事情,给了醇王强烈的心里暗示:当年我可以一举拿下肃顺,今天,自然也可以一举拿下关卓凡;当年,肃顺就擒之之后,其党羽犹如俎上鱼肉,毫无反抗,今天,关卓凡就擒之后,其党羽自然也不敢再行附逆
醇王不由信心大增
“大义名分”恩承赔笑说道,“刘先生所言甚是不过”
“不过什么”
“天津那边儿,”恩承说道,“也有一位太后”
微微一顿,“两宫并尊,这个”
恩承的意思是,如果出现以下局面:这边儿的太后,诏定关卓凡为反逆,那边儿的太后,却诏为关卓凡叫屈,“两宫并尊”,这不就是相互抵消了么如此,关卓凡即便就擒,也不足以消除他的“大义名分”。
文衡插话说道:“虽说两宫并尊,可是,母后皇太后到底是嫡母圣母皇太后不能僭越的再者说了,东边儿的诏书,是在北京的;西边儿的诏书,是在天津的,北京的诏书,怎么说,都比天津的诏书,分量重啊”
“圻中,”恩承微微苦笑,“你说的都对东边儿的诏书,是比西边儿的诏书,分量要重些,可是,也不能就此说,东风就彻底压倒西风了咱们是在求万全之计,可不敢自己个儿骗自己个儿”
文衡不说话了。
刘宝第心里说道:这个恩某人,是真他娘的烦人
嘴里冷笑说道:“西边儿哼自身都难保了,还要为姘夫出头”
慈禧和关卓凡的私情,亲贵和官宦,私下底也是会谈及的,不过,都是在最好的朋友之间、且用非常隐晦的方式,在目下这种场合,是绝无会谈及的,更不会用刘宝第这种直白粗俗的方式,“姘夫”二字一出,莫说荣禄、恩承、文衡三个都吓了一跳,就连醇王,也觉得尴尬,不由轻轻咳嗽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