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日在渭河滩见到的那个牵马的文士就站在楼船的船头。还是那身灰色的袍子,倒背着双手,很欣赏的看着渭河里人仰马翻。这家伙的脸上挂着微笑,似乎对这种事情很神往。大汉没有严格的文武之分,现在的官员上马为将,下马为臣很正常,不像后世的几个朝代,文是文,武是武,相互争斗,将整个国家拖垮在内耗之中。
那文士站在船头很像一位将军,更像一个风流倜傥的诗人。
郭解大喊:“姚叔爱你疯了,可知兵纵船扰民是个什么后果?”
这文士乃是安陵人,姓姚名叔爱,算是馆陶公主最信任的一位客卿。此次陈须哭着闹着要跟着郭解去蜀郡,姚叔爱便被指派协助。自从出了大事之后,姚叔爱一直隐而不,任凭郭解想尽办法救人。现如今郭解也在苏任船上,他便顺理成章的做了楼船老大。
姚叔爱冲着郭解点点头:“这些贼子挟持堂邑候公子,本该受凌迟之刑,你却处处忍让,长公主府的颜面都让你丢尽了,今日若不能救出公子,我等有何面目回去见公主和堂邑候?冲过去,决不能让他们跑了!”
苏任看傻瓜一样望着郭解:“现在明白了吧?人家根本就没把你放在眼里!”
郭解瞪了苏任一眼:“哼,先别说我,你也跑不了,被人家追上第一个死的应该是你!”
船太多,除了中间的水域,两边已经挤满。苏任的船被挤在最边上,再往外一点就要搁浅。对于馆陶公主家霸道的行为,这些从长安来的商贾和船夫敢怒不敢言。
大船就在眼前,姚叔爱丝毫没有停船的意思,冲着苏任的船直冲过来。那些被挤过来的船避让不急,被狠狠的撞烂。苏任站在船上,摇晃的厉害,若不是董倩连忙扶住,就跌落水中。
冷峻问道:“怎么办?不如上岸吧?”
苏任道:“绝不能上岸,这家伙就是要把我们往岸上赶,这时候岸上肯定有埋伏!”
那些被迫弃船上岸的商贾和船夫立刻就被人抓住,问都不问直接一刀砍翻。惨象尤比河中惨烈。冷峻回头望了一眼,心有余悸。
苏凯一手提着陈须,一手拎着宝剑自船舱出来。回手将宝剑架在陈须的脖子上,冲着对面的姚叔爱大喊:“停船!再不停船就替他收尸!”
姚叔爱冷笑一声:“杀吧!杀了他你们也逃不了,你放心我不会让你们死的太舒服!”
软硬不吃,这样的家伙最难对付。大船越来越近,将附近的小船挤走,也将苏任的船挤到岸边搁浅。幸亏这边水浅,楼船不能靠的太近,不过依然在人家弓弩的射程之内。楼船的甲板上站满了人,一个个手持弓弩,明亮的箭尖正对着苏任他们。
姚叔爱笑道:“苏先生,听我一句劝,放了我家公子,保证你们死的舒服如何?这可是我能答应你的最大让步了,堂邑候有两子,死一个还有一个,不会断了香火。”
陈须本来很高兴,终于碰见了救星。谁料姚叔爱却说出这种话,陈须立刻大骂:“姚叔爱,你个王八蛋,竟然要连我一起杀,陈敎给了你什么好处,如此帮他?”
姚叔爱没有理会陈须,依然看着苏任:“怎么样?苏先生在蜀郡的名头很响,应该能估计出轻重,你考虑的时间不多,一刻钟后若是不答应,那就休怪我放箭了!”
苏任摇头叹息,猛然间抽出自己的佩剑,狠狠的刺进陈须的左腿。
“啊……!”一声惨绝人寰的惨叫让闹哄哄的渭河瞬间安静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苏任的货船。就连那些还在河中飘着的家伙也不在喊叫。
姚叔爱眉头一皱。苏任却笑笑:“怎么样?还要我再考虑一次吗?”
“姚叔爱救我!”陈须疯的吼叫,已经顾不上疼了:“只要你救了我,等我做了堂邑候一定重重有赏!”
姚叔爱没说话,苏任的第二剑再次刺出。陈须的右腿又挨了一下,鲜血顺着两条腿流下来,染红了中衣,又染红了袍服。船上滴了一大滩。苏任望着姚叔爱,两个人就这么对视着,谁也不吭声。整条渭水都很安静,只有陈须的哭喊。
楼船终于停了,离着苏任的船一箭之地停了下来。那些被迫挤过来的船,连忙溜走,或往下或往上,没人愿意待在箭矢覆盖的范围之内。
姚叔爱长叹一声,对着苏任拱手:“果然是蜀中豪杰,在下算是见识了,让路!”
巨大的浪花拍打在河岸上,陈须的两条腿经过简单的包扎,整个人虚脱的躺在甲板上,大口大口的喘气。郭解扑倒在陈须身旁,不断的出言宽慰,陈须紧皱眉头,一声不吭,脸上也是毫无表情。
顺着河水,苏任的船缓缓而下。楼船依然跟在身后,不远不近。所过之处,那些人全都行注目礼,很多人开始打听小船上的少年是谁?竟然如此得罪馆陶公主府,看样子是嫌自己的命长。
长安城在望,巨大的城墙和宽阔的护城河交相辉映。黄土铸起来的城墙中添加了大量的糯米,远远望去就是一座白城。城外的村庄一座接着一座,忙碌的百姓只会在直起身休息的时候,看一眼从渭河过来的楼船。这就是大汉的中心,天下间最繁华最雄伟的一座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