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的山中人?他们是鬼怪? 还是精灵?”
“更像是诸神。”
戴金戒的男人发出“嘶”的一声。他脸上的表情倏然改变? 用一种死板僵硬的声调说:“诸神只是一场骗局。”
“您这样想。”老人不知可否地说。
“如果他们不是最大的骗子? 那就是最大的谎言,不是么?”戴金戒的男人说,“瞧瞧咱们过的是怎样的生活。如果这世界由八根巨大的柱子所支撑? 而那是诸神造的。他们现在又在做什么?还是说他们突然就对咱们一点也不关心了?那迷雾之地,过去人们说诸神住在那儿,但是谁又见过?嗯?佩芬纳!你可曾见过诸神?”
“我见过他们的木头神像!”坐在远处的一个人扬声回答道,“他们的屁股都够圆!又光滑!你得钻个洞试试!”
“那太硬啦!”另一个人说。
“用皮垫和面饼塞好? 你这蠢货!你和女人弄都会干得卡住!”
他们像发疯般狂笑。农女安安静静地坐在原处? 只感疑惑不解。她看见老人的目光投向她? 脸上带着一种奇特而了然的微笑。
“我对这里的诸神所知浅薄。”老人说,“不过我倒是看见了您,满手鲜血,还有一腔沉重的话。”
戴金戒的男人怪有意思地看着他。“沉重,”他重复道,“我不过在说些玩笑话,老人家。咱们都该放轻松些,反正最后无路可逃。”
“有些事只能以笑话说出来,那是因为它们过于沉重,老爷。轻描淡写只是一种形式的把戏。”
“你确实很爱说故事。”男人说,“继续。咱们那位困在山里的杀人犯后头又发生了什么?”
“一次奇遇……在某个夜晚,当他在洞穴中睡觉时,听见外头传来了说话的声音。这时他已远离人世十年之久,从未再听见一句外人的言语。他充满惊疑地起身,暗中偷窥外头的情形。借着满月的明亮光辉,他看到一群年轻女人在山湖里沐浴嬉戏……”
听众们又发出怪笑。男人用左手的戒指刮掉嘴唇上的油渍,笑眯眯地说:“我猜他看中了其中的一个,或者几个。”
“如您所料,老爷。在那些来历神秘的年轻女人中,他看到一个黑发的女人。她的美貌世所未见,仪态好似月亮的化身。那叫骓翼氏一下着了魔。他偷走了岸边最轻盈、华美的衣服,躲在树丛里等待。黎明时分,那些女人全都穿上衣服,化为各种鸟雀飞走,只有那黑发的女人找不到她那湖水般青色的纱裙,她只得独自留在湖中。这时骓翼氏走上前,和那女人攀谈。她请求他将衣物归还,但……我想用不着细说他怎么选。那事儿发生了,诸位老爷们也不能猜中。”
老人用木棍拨动篝火堆,让衰弱的火焰重新旺盛,剧烈燃烧。他用木棍指着那火说:“啊,爱情。救赎之火,犯罪之光。”
那些人全都笑得喘不过气。老人只是无动于衷地抬抬他的眉毛。他又继续说:“现在骓翼氏不再是一个人。他感到这是某种命运的安排,指引他为此悔过。而那神秘的女人——她自称是一位龙王的未婚妻,如今已成了他的妻子。他们决定一起离开山中,去没人能找得到的地方重新生活。于是他们便向西走,经历许多磨难,最后来到了那片大陆最西边的区域。在那里,山中人的统治最为薄弱,中央君主的法令亦难触及。他们在当地的名门望族那儿找到了寄身之处。这是骓翼氏已到中年,他的武艺反倒在山中得到磨练,成为那家族中长子的武术老师。过了不久,他的妻子有了身孕,生下一个男婴。”
老人不紧不慢地讲着。这时午夜已过,星辰开始变得暗淡,天幕中隐隐泛亮红光。戴金戒的男人微微晃了一下脑袋,流露出很不起眼的疲倦。
“一个走运的故事。”他说,“不过,这事儿神话的部分在哪儿呢?因为那女人穿上衣服得时候能变成鸟?”
“因为他们的孩子。”
“噢,一个受神祝福的宠儿。”
“不。”
老人在冬风的嚎叫声中停顿了一会儿。他脸上带着一种近似无可奈何的微笑,当风声结束时他说:“那是一个疯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