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令玉求瑕叹了口气,“…是为了救人。”
“救出来了么?”
“没有。”
三娘见他忽而闷闷不乐,赶忙扯着他衣袖道,“不打紧,你还是厉害的,一时救不出,明日还能去救,来日方长嘛。”
“他等不了这么久。”白衣刀客只是摇头,随后将嘴巴闭得紧紧的,像挂了把锁,任三娘怎么逗他都挑不出话头来。
三娘在他身边转悠了好几日,看着他每日里勤勤恳恳地帮倌人们洗衣,溜出园去在丰元里混日子。她发现玉求瑕总爱偷摸着在摊棚前晃,趁店家不备悄悄把铜板掷在人家脚边。
“这是做啥?”三娘趁机逮着他问。
“还债。”玉求瑕答道。
“又还债又救人,这是在积下世福报?”
玉求瑕笑了。“天山门的人,自然是做不得坏事的。”
三娘也笑呵呵道:“你是天山门的人。我听到啦,不许耍赖。”
他们在丰元博盘似的街巷里走了一路,此时坐在水边,醉春园的青帘子在风里柔柔飘荡,像百十条玉臂对人招揽。女孩在阶边一下一下地踢着石子儿,荡得水面涟漪四起,画船的影子在水波里搅碎。
玉求瑕问。“若在下是天山门的人,姑娘要将在下如何处置?”
左三娘转头望着他,神色忽地哀婉了。她抿着唇思索良久,方才吞吐道。
“我想要你…救我。”见玉求瑕怔怔地看她,她的眼里忽地泛起了潋滟水光,目光飘忽不定,“你不是会使剑么?不是镇着西北,无人敢进犯么?小女子对你…有一事相求。”
她蹲下/身子,靠在他身边,像遭风拂弯的弱柳。她装起假模样、撒起娇来可有一套,连金五都拿她没办法。三娘思忖一阵,便哀声道。
“大侠有所不知,我本是闺中女子,本有一意中郎,却不想遭丰元喇唬盯上,偏要我做他妾。小女子不肯,他便纠集了些无籍刁民,将亲闱重创,诬我兄弟犯命。我…我没法子,只得随着绣花娘入了园,做些皮肉生意……”她愈说愈悲,捂着脸哭哭啼啼。
玉求瑕最见不得人哭,见三娘哭天抹泪,他慌得六神无主,左摸右摸,总算寻得块鲛绡来,这还是倌人们赏来的。“姑娘莫急……”
三娘一把牵着他的手晃,“如何不急得?那喇唬拿了我姐姐性命要挟,明日便要大张酒宴,要在全丰元人面前强要了我,我…你要我如何是好……”
玉求瑕手忙脚乱地去抹她眼泪:“在下去与那位…公子说说道理,定有转寰的余地。”
“真的么?”
“真的。”玉求瑕叹气,“世上竟有此等无义之徒,让姑娘如此伤悲难过,在下实在看不过眼。”
这话听得女孩顿时心花怒放。三娘表面上哭天抢地,心里却在兀自发笑,她与颜九变说好了,要摆一出假宴来要他自投罗网。到了那日,自己便趁其不备在贴身之时将毒针刺进这人身子里。颜九变扮作那恶光棍,在布伏好水部众人,一举取得此人性命。
想到如此一来便不用劳烦金五出手,三娘心里大喜,觉得自己算得能替他分忧了。这玉甲辰也算得个戆头小子,连自己这番胡话都深信不疑。
她像依人小鸟般,将脑袋靠在白衣人肩头,将玉葱似的纤指一根根往他手里搭。玉求瑕以前可没与女子这般亲昵过,身子板绷得笔直,瑟瑟发颤。三娘握住了他指尖,往他耳边吹气儿,“哥哥,还有一事,你依不依得我?”
玉求瑕转头看她,五官的轮廓在日光里投下浅浅的影子,像桑纸画里的人儿。左三娘蹙着俏丽的眉头,轻声道,“那喇唬赖皮赖脸,这次放过了我,下次依然会来犯事。我想教他死心,让他知道我是个有主儿的人,欺侮不得。”
要论贴身之时,只有跨了鞍,待这人除了衣物刀剑后,她与颜九变才好下得手。
她摸了摸袖里的银针,抬脸看玉求瑕,眼里亮闪得似落了九天的星子。
“…就当是作场假戏,哥哥,我也不怕人说闲话。能与我拜一回堂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