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弘恍然大悟,朝妻子望了一眼,“阿娴。”
方氏一言不转身,不一会一手握着一个茶杯进来,往桑平凉和李氏面前一搁,笑嘻嘻道:“茶叶那东西又费钱又填不饱肚子,我们家没那个闲钱糟蹋,我们只喝白水!二叔、二婶将就着吧,想喝茶回去再喝!”
桑平凉和李氏气得梗住,却也无可奈何。
“那也是从前,”李氏趁势笑道:“这回攀上了时家,那富贵还不是手到擒来!只怕往后啊,不是一两银子一杯的你们还不喝呢!”
李氏话音刚落,不等方氏反驳桑弘却是变了脸色,正色道:“二婶这是什么话?阿婉同时家的婚约是我爹在时定下的,我这个做哥哥的没本事送她风光大嫁已然对不起爹娘在天之灵。如今她出嫁了,岂能还给她添麻烦连累于她!”
桑平凉和李氏见从不火的桑弘起火来,两人一下子都愣住了,下意识的有些害怕。
老实人火,比寻常人威力更甚。
方氏撇撇嘴,很想加上一句“我们是嫁妹妹不是卖妹妹!”想想忍住了。
“你二婶也没别的意思,”桑平凉尴尬的咳了一下,勉强笑道:“这不,亲戚间本就该相互扶持、相互帮助吧,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不是?”
“对、对,我就是这个意思!反正他们时家那么富贵,拔根汗毛比我们腰还壮!若——”
“二叔二婶!”桑弘厉声道:“桑家是桑家,时家是时家,阿婉才刚进时家的门,我桑家没本事替她撑腰也就罢了,断断不可还给她添麻烦!请二叔二婶看在我死去爹娘的份上,莫要有这种念头!不然,休怪我这个当侄儿的不客气!”
桑弘怒目冷然相向,眼底的冷意令桑平凉和李氏生生打了个寒颤,一旁看热闹的方氏也情不自禁挺了挺身,第一次用一种赞赏仰慕的目光看向自己的丈夫。
桑平凉恼火不已,可在桑弘的冷压下竟然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桑弘的老实在四乡八村是出了名的,他的话就是铁证,从没有人不相信从他口里说出来的话。他从来不曾与人起过冲突,如果他跟人起冲突,所有人必定一边倒的会认为是对方的错。桑平凉虽然贪财无耻,却也不敢冒这个大险跟桑弘撕破脸。他相信万一他真的去找桑婉,先不说桑婉会不会如他的愿,就是桑弘,天知道他会做出什么事来!
老实人也有老实人的可怕之处。
“我、我就那么一说,你别急呀!那啥,你是阿婉的大哥,就算有什么要找她帮忙,也得你出面不是?我一个长辈,我还拉不下这个脸呢!”桑平凉结结巴巴的说道。
桑弘乍起的气势消退了下去,起身向桑平凉拱手赔礼道:“方才是我言辞过激了,请二叔见谅。”
桑平凉面色缓和下来,轻轻哼了一声摆手大度道:“罢了,我哪儿会同你计较,一家人嘛!你也是为了阿婉好!”
“就是!我们又不是那不讲理的!”李氏也跟着说道。她眼珠一转,假笑道:“话又说回来,今儿阿婉带回来不少银钱东西,省着点足够你们过半辈子了!”
来了,终于进入正题了!方氏微微冷笑,不动声色。
桑弘说道:“那是阿婉和时家的心意,究竟多少东西我也没清点。”
“一马车的东西还少得了,大侄子,你多少得分我们点吧?你两个妹妹的嫁妆还没着落呢!咱们都是一家人,你总不能不顾我们吧!”李氏立刻说道,桑平凉也睁大眼睛盯向桑弘。
方氏气得都要笑了,你们做爹娘的,嫁女儿是你们的本分,难不成还要我们负担!简直岂有此理!
这个道理桑弘何尝不知?想到两个妹妹,尤其是桑柔,算起来比桑婉还大,却连人家都没有许,这么拖下去一年来一年去都成老姑娘了,也着实可怜!
方氏见他那样子便知他要说什么,暗道糟糕,便抢先说道:“两位妹妹我们是疼的,等将来出嫁了少不得要添妆!家家有本难念的经,二叔二婶有什么不知道的?八月秋闱,孩子他小叔就要前往府里考试了,要是中了明年还要上京赶考,这盘缠可少不了!新衣裳也总得添几身吧?还有笔墨纸砚书本,平日里还参加个什么诗会的、拜访前辈讨教也不能空着手上门吧?这花钱的地方还多着呢!眼下就快端午了,照规矩到时候还得给时家送礼,咱们家哪儿来的闲钱?少不得仍旧将阿婉带回的东西变卖了换钱添礼,这礼要是轻了,阿婉岂不是要招人笑话?春节后阿婉还得归宁,到时年礼也少不得提前准备!我家小子和闺女一年来一年去也大了,一个得念书,一个也得备嫁妆了!这不想不知道,细算来真是处处都要钱!我也是愁啊!”
方氏细细的掰着指头说道,愣是将桑平凉和李氏说的哑口无言,桑弘原本欲开口的,这下也踌躇了起来。
“怪道都说你是个嘴巧的,瞧这说的,也太夸张了点吧!不就是不想分给我们吗!用得着数这一大通!”李氏哼哼道。
方氏暗暗冷笑,人心不足果然如此,阿婉并不是空着手上他们家,他们似乎都忘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