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加上这几年他开罪洛征的次数不少,洛征凭什么再帮他?
柳氏去请苏氏,想给他谋一官半职,若是当了官,到时候弄些银钱,许就过了难关,可官职没谋上,还被苏氏断了情分。
苏氏一早就知道他们母子的事,却忍到了今日,道破了实情,说了真话,苏氏与柳氏之间的情分也淡了。
柳氏淡淡地道:“凭你说破了天,我也不会把孩子跟你,你是怀青明媒正娶的妻子,嫁鸡随鸡,你必须随他回洛城,否则,免谈!”
“让老娘嫁这么个废物,文不成、武不就,就会败花银子,若是你们早前待我真心,就算再苦再累,我也认了,可这几年,你们母子是怎么对我的?他明明去花楼鬼混,你却欺我、瞒我,说他去与朋友应酬。而他呢,将家中明媒正娶的妻子与外头的花娘相比,说我不够温柔,不如他们善解风情。花娘好,你怎么不娶花娘做娘子!我倒要看看你们萧家,又是何门庭,又配娶什么样的女人?”
杨玉莲跳下马车。
柳氏打起帘子,故意在孩子屁股上掐了一把,孩子哇哇大哭,冲着李玉莲哭得小脸通红。
杨玉莲只觉自己的心尽皆滴血,傻傻地看着顺天府知府衙门的官兵监护着柳氏母子前往码头。
柳氏的下人租了艘船,他们要坐船到徐州,再从徐州雇马车,再行上七八日就能抵达洛城。
杨玉莲的陪嫁婆子唤道:“姑娘,他们把小少爷抢走了,现在怎么办?”
“去洛家。我爹说过,若我遇到难事,可以求助洛世伯。”
杨玉莲失魂落魄,几个时辰里,仿佛失了生机。
洛廉听说杨玉莲求见,在睦元堂花厅见了她。
杨妈妈在一边道:“姑娘的东西已搬到陪嫁院子里,小少爷被萧太太给抢走,萧太太要胁姑娘将顺天府所有的嫁妆全部变卖成现银,要姑娘在洛城另置一份。不瞒洛大老爷,自从姑娘嫁给姑爷,三天两头的争执、吵架,最初姑娘还忍忍,后来着实忍不下去,就跟着一起吵。
姑娘昔日嫁进门,嫁妆洛府是没沾一文钱的,整整三万两银子的嫁妆被萧太太弄去,又被姑爷或偷出去转卖,又或是逼着姑娘给他银子。这一翻折腾,字画没了,值钱的饰也没了,就剩下陪嫁田庄、店铺和一处小院。若是再连这些都卖了,以姑爷的性子,只怕还不得全折腾光了。”
嫁妆原是多的,可这几年折腾下来,所剩的也不多。
苏氏问道:“现下还剩多少?”
杨妈妈迟疑一阵,“陪嫁田庄也被姑爷偷出地契给卖了,就剩一个一百二十亩的田庄,再有一处茶叶铺子、一个豆腐铺子,再有一处三进宅子,加起来还不到一万两银子。”
苏氏叹了声“冤孽啊”。
当初杨耀宗执意要将杨玉莲许给洛修,一是觉得洛修许能有出息,二是为了兑践诺言。虽然萧青麟不在了,可他们二人说好结儿女亲家的事不能作废。
杨玉莲痴痴傻傻地看着地上,问洛廉道:“世伯,从一开始,我爹是不是就知道他不是洛家的子孙,是洛城萧家的后人。”
洛廉并不打算瞒她,“你爹与萧青麟乃是同窗。萧青麟并不算你师祖的弟子,但他与你爹的关系不错,听你爹说,当年他们同窗共读,常在一处喝酒吃饭,一次酒后,两人还约定要做儿女亲家。虽然萧家出事了,但你爹觉得不能失信于往生之人。”
杨玉莲猜到了,只没想到,这是因为杨耀宗当年的一句酒后戏言,杨耀宗便将她许给了萧修为妻。
萧修若是肯上进的,就算眼下苦些,她亦能接受。
可萧修,背着她逛花楼,大把大把的银子砸在上面。
苏氏轻声道:“玉莲啊,你有什么打算?”
“世伯母,我还能有打算吗?嫁了个那样的男人,早前原瞧着还不错,可后来越来越过分,我无论怎么,他们亦总是嫌弃我,早前说我不能生孩子,他才到外头快活;后来我有了通儿,又说我不能碰,理是要去花楼;到了如今,又说我不能生……说到底,还是他们给自己寻的藉口。”
萧修早前对柳氏说:他是罪臣之后,有今日没明白,他要洒脱痛快地活够本。所以,他他贪玩贪吃,什么都要好的。而今他身份昭然,不用再担心生命之险,从今往后就得以平民身份活下去,他就能改了性子?
世上有句话:狗改不了吃屎。
苏氏不信萧修改好。
过去几年,柳氏劝过,就是苏氏也劝过,私底下洛径、洛征也都劝过,可对萧修根本没有用,他还是我行我素地行事。
洛廉道:“我与你爹修书一封。现在,萧修的身世大白天下,世伯着实不便插手你们的家世。你拿着我的信去陈州找你爹,你爹还是疼你的,你遇上难处,他不会不管,你就照实把现的事告诉你父母,他们会替你做主。”
杨玉莲道了声:“多谢世伯。”
洛廉写了信。
杨玉莲依旧不说话,今儿闹得晌午饭都没吃,她着实没胃口。
洛廉道:“我挑两个会武功的,护送你去陈州。”
“世伯,我跟铁家的镖师去陈州,铁家在江南、豫省一带都有生意,这样也是安全的。”
柳氏母子离开了。
杨玉莲在洛家这里讨了主意,次日一早跟着铁家镖师前往陈州,嫁妆的事亦没处理,留了陪房管事们帮忙盯着。
*
周娥眉与洛俪去瞧郑小妹时,郑小妹又是一阵感慨。
柳氏以前瞧着不管事,护儿子护得没边。
郑小妹嫁到洛家,苏氏面上严厉,对儿媳却最是宽容的,也不甚刁难,只要他们自己把日子过好,洛家的嫡系的男丁不纳妾,这也是郑小妹日子过得滋润的缘故。
郑小妹道:“萧怀青以前不这样的,后来突然就变了。”
周娥眉半垂着脑袋,吃着丫头沏的茶水,自打府里掘出泉眼,这沏茶的水也越来越好喝。
周娥眉饮茶,小啜一口。
洛俪的动作更为流畅自然,虽是浅呷,却更像在品茶。
郑小妹问道:“周妹妹,你呢?几时回皇城梁家?”
她为什么要回梁家?
难不成所有人都瞧出她喜欢梁俊?
不对,不对,她用的是回。
周娥眉觉得自己忽视了什么,看着郑小妹,又望向洛俪。
郑小妹继续不紧不慢地道:“我听宣旨公公的随从说,梁公子的身世公诸于众,因他救驾有功,让他袭了梁家的爵位,只是降了一级,可那也是郑国候,也算是名门望族。周妹妹往后就该唤梁妹妹了!”
周娥眉自认很淡定,也能沉得住气,此刻大叫一声:“二嫂嫂,你在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懂?”
郑小妹一脸无辜。
莫非周娥眉不知道自己的身世吧?
洛俪错愕不已,“我离家四年,我……以为家里人与她说过。”
周娥眉反问:“说什么?谁与我说?”
洛俪将她按坐下,“周姐姐,真没人告诉你身世?梁大哥、长辈都没人与你说过?”
她的心不淡定了。
一边的陶妈妈福身道:“禀三姑娘,我们姑娘还不知道。”
郑小妹的脸刷的一下就红了,“对不住,我以为周妹妹知道了。”
洛俪柔声道:“周姐姐,你别着急,先听我把话说完,其实严格说来,你是我舅家表姐,是梁家嫡系四房的嫡姑娘。”
周娥眉惊道:“梁大哥呢,他……”她风中凌乱,在心里默默喜欢了那么久的人,是梁家后人,而她也是梁家后人,这不是说,他们应该是兄妹。
洛俪悠悠轻叹:“我娘有四个哥哥,除了三房是庶出,另三个舅舅与我娘是一母同胞。大舅袭得郑国公的爵位,在我外公仙逝之后,照着梁家的规矩,几房人分了家。最小的四舅舅因自幼体弱,分家后回了梁家祖籍故居的大兴府梁府长住。也就是那时候,他去咸城瞧女儿节才艺赛,对四舅母小周氏一见倾心。
咸城周举人家有一对孪生女儿,自幼生得美貌如花,颇得周举人喜爱,延请名师传授才艺,姐姐大周氏,擅长琴技,性子沉稳温婉;妹妹小周氏,擅长舞蹈,活泼灵动,行事洒脱干练。
当年姐妹二人一举夺魁后,引来无数名门公子登门求娶,大周氏选了咸忠候世子为夫,小周氏则相中了我四舅梁思安。姐妹二人同日出阁,同觅良缘,一时在咸城引为佳话。
然而,大周氏婚后一年产下一子,便是咸忠候世子嫡长子沐子轩。小周后成亲后,竟是五家不见有孕。我外祖母心焦不已,逼着四舅纳妾,四舅不肯,万般无奈后,就过继了大舅郑国公的嫡三子梁俊为嗣子。
过继不久,四舅母就传出音讯,经老郎中一诊脉,说腹中乃是一对双生子,喜得四舅合不拢嘴。可是快乐的日子没过多久,窦氏奸党突袭郑国公府,说得到举报,说梁家与匈奴通敌。通敌文书没搜到,却从梁家书房搜到两本账簿,那上面所记,乃是贪墨罪证。窦太后闻听后下令抄灭梁家,就连在外为官的二舅、三舅也未能幸免于难。
唯有四舅,一日深夜得到神秘人登门告诫,让他携了妻儿赶紧逃命。四舅疑有人开玩笑,却又不知消息真伪,只得让四舅母与梁大哥先离开大兴府,躲在脱了奴籍的老仆家中等候消息,不想,却传来官兵闯入大兴府,四舅被官兵残忍杀害梁府的噩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