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门上的横匾,还真的刻着“唐府”二字。洞开的大门台阶上,站着一个五六十岁的老者,布衣、挽髻,须灰白,个头壮实,并隐隐散着筑基的威势,显然是位仙道中人。而老者的身旁,另外站着一个年老的男子,佝偻瘦弱,看不出丝毫的威势,像是位凡俗的仆人。
“呵呵,难得几位高人大驾光临!”
老者笑脸相迎,拱手施礼,旋即又闪开一步,示意道:“请——”
“嘿嘿,多谢盛情相邀!”
无咎举手还礼,却并未忙着踏上石阶,而是左右踱步,夸赞道:“嗯,果然是人逢喜事精神爽,唐家主的气色不错呦!”
荀万子与四位兄弟相视无语。
那位唐家主虽然脸上带笑,却笑容僵硬,脸色青白,更像是重病缠身之人。而他并未在意无先生的恭维,而是盯着对方移动的脚步,似乎想要找寻什么,却又一无所获……
“诸位兄弟,且讨杯喜酒,沾沾喜气,嘿!”
无咎撩起衣摆,缓步踏上石阶,不忘冲着唐家主微笑致意,又冲着对方身旁的仆人投去深深一瞥,这才抬脚踏进院门。
荀万子与四位伙伴,紧跟着无先生,而便在穿过院门的瞬间,似乎有莫名的寒意逼迫而来。尤其院门两侧的白灯笼,毫无喜气可言,反而平添几分阴森,令人心神不安。
而进了院子之后,无咎与荀万子五人皆是一怔。
院外虽然冷清,院内却是另一番情景。宽敞的庭院中,摆了十几张木桌,坐着数十个男女,均为修士的模样,各自散着筑基、或人仙的威势,像是前来贺喜的宾朋,却又默不作声,一个个神情淡漠。四周的廊檐下,挂着一圈白灯笼。而曾经的明月,不见了,只有朦胧的雾气,笼罩在庭院上方……
“尊客,请坐——”
佝偻的身影走来,伸手指向一张空置的木桌。
是那位瘦弱苍老的仆人,话语低沉,吐出四个字之后,默默穿过庭院而去。
无咎走到桌前,左右张望。
所在的木桌四周,仅摆放三个石凳。而旁边的木桌,却摆放四个石凳,坐着一对中年男女。
无咎从邻桌抓过两个凳子,然后挪动脚步,坐在空余的凳子上,很是心安理得的模样。
荀万子与四位兄弟倒也默契,就势围坐一桌。
“幸会!”
无咎坐稳屁股,咧嘴一笑。
中年男女慢慢扭头看来,又慢慢回过头去,皆神情淡漠一言不,仿若他这个同桌并不存在。
无咎却没有一丝觉悟,寒暄道:“两位贵姓啊,如何称呼……”依然没人理会,他竟伸手拍向女子的肩头,笑道:“这位道友……”他的手指刚刚触及女子的衣衫,突然响起一声尖利的嚎叫——
“色鬼,滚开——”
此时,整个庭院却是死气沉沉。突如其来的尖叫声,霎时打破了沉寂。不管是荀万子、彭苏,还是在场的修士,皆齐齐的看向一处。
却见某人僵着右手,伸向邻座的女子。
而那位女子,却如同真的撞见色鬼一般,怒目圆睁,神情狰狞、凄厉……
“咳咳!”
无咎始料不及,急忙缩手,讪讪笑道:“误会,误会……”他的眼光看向荀万子等人,尴尬又道:“真是误会……”
与此同时,无风的庭院,突然灯笼摇晃,雾气弥漫。
随即有人出声——
“唐府添丁之喜,理当庆贺一番,且摆下百日酒,答谢诸位宾朋的到来!”
正屋门前,站着三人。一个是此前的佝偻老者,一个是唐家主,还有一个青年男子,抱着一个裹在襁褓中的婴孩。
仆从老者,伸手“啪啪”拍了拍巴掌。从后院冒出四人,同为老者,各自举着托盘,奔着庭院走来。托盘上摆着酒盏,被依次送到每桌的客人面前。
不消片刻,无咎所在的桌子,送来三个装着酒水的陶碗。
“薄酒一杯,不成敬意,呵呵……”
唐家主的笑声在庭院中回荡。
在场的宾朋,纷纷端起酒碗。
之前尖叫的女子,似乎已忘缺了色鬼的存在,与同桌的男子,将碗中的酒一饮而尽。
而无咎端起酒碗,凑在鼻端嗅了嗅,与邻桌的荀万子五人使个眼色,又将酒碗原封不动放下。
“呵呵,此乃我的孙儿,与诸位当面道谢!”
唐家主走向庭院,年老的仆从与青年男子跟在身后。青年男子所抱着的婴孩,应该便是唐家主的孙儿,所谓的当面道谢,不外乎是要当众接受道贺。
哼,如此场面,似曾相识啊!
无咎打量着院中的情景,留意着四周的风吹草动。而正当他左右张望之际,唐家主竟然带着他的孙儿,越过在场的客人,直奔他这桌走了过来。
“呵呵,尚不知高人如何称呼,能否为我唐家孙儿增福添寿……”
唐家主不仅奔向这桌,而且奔向他无咎本人。
“不敢当,我乃……”
无咎颇感意外,谦逊摆手,而他正想着如何蒙混过关,青年男子已隔着桌子将襁褓递了过来。他不由得睁大双眼,神色一凝。
襁褓再也寻常不过,一个粗布包裹罢了,却罩着一层淡若的禁制,而显得有些另类。襁褓之中的婴孩,也真实无误,却双目紧闭,肤色青白,毫无生机,显然是个死婴……
无咎脸色一变,掀桌而起,怒声喝道——
“动手——”
与此刹那,“轰”的一声闷响,襁褓中的婴孩突然炸开,随之一道迅猛的杀机扑面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