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武见他们安静下来,笑了一声,坐直身子,将目光落在坐在左手位绣敦的相林惟中身上,言道:“朕初掌大权,还太年轻,有些事情看不明白。惟中先生,朕还未登基时,像便是朕的太傅,如今,有何可教朕?”
林惟中拱拱手,笑道:“回至尊,黄河嘛,自然是要修的,不然万一绝口,对我大商来说便是一场灾难。但为了边军将士安心守边,致使国库亏盈也是没法子的事情。所以说如今的国库不足以支持如此大规模的修整,国家也是很为难的。依老臣之见,如不,让当地自筹如何?至尊可下令减免黄河沿岸各府州两年的赋税,如此,方可解燃眉之急。”
新武皇帝听到这话,微笑着点了点头,接着将目光看像坐在右边绣敦的次相孙伯纶身上,问道:“伯纶先生以为如何?”
孙伯纶睁开眯眯瞪瞪的双眼,赶紧行礼道:“老臣以为惟中先生所言有理。”
新武皇帝没再理会他这种完全泥胎一样的说法,点了点头,接着轻轻笑了一声,道:“先帝二十三年,对西战争结束不久,全国修养生息,国库刚有盈余……朕那时是监国太子,行天子领,你们说黄河要修了,朕与父皇念黎民之苦,直接用了印。”
“孟先生,你当时说,黄河此次修过之后,当保两岸十年平安,你这话当时说的誓旦旦,可孟先生啊,如今才过了三年,不,两年半,你竟然说又有修黄河?此所谓何来?呵呵,朕的记醒可是很好的。”
“朕这个时候也不问那些能修十年堤坝的银子去哪儿了,你心知肚明,朕也心知肚明。朕听说过一句话‘看破不说破,还是好朋友’,虽然朕的话已然挑明,但朕也不为难你,毕竟,你是个实心用事的。”
“念着你是老臣,朕也给你最后一次机会,黄河肯定是要修,天下黎民何辜负?朕怎能为了一时意气,至他们的生死于不顾?国库里没钱了,可朕的内库还有些盈余,不管怎么说应该够修黄河了,但朕会派人监视的,凡有克扣与贪墨者,斩。孟先生,朕希望你继‘实心用事’。”
这话太过诛心,孟充常已然冷汗叠出,躬身道:“臣必当粉身碎骨……”
新武皇帝摆了摆手,道:“行了,占了朕的便宜就不要再多说话了。孟先生,记住,黄河两岸各州府的税收,一个子都不许少,少一文钱,朕便会砍一颗脑袋,嗯,当然,是官员的脑袋。”
他这话与其说是在对孟充常说,倒不如说是在回应林惟中。
见孟充常有些慌乱的躬身退下,新武皇帝再次将目光转向林惟中,道:“惟中先生,你说朕这个亏吃的值不值?”
林惟中立马站起身来,道:“至尊明见万里。”
新武皇帝摇了摇头:“今天朕先把这个亏吃下去,但朕不希望再有下次,大商的国库空的能跑耗子了,某些人却吃的脑满肠肥。你们总对朕说,大商如今一片歌舞升平,可朕看到的却是千疮百孔,多余的话朕不想说,希望你们好自为之。”
“臣等万死……”
众朝臣齐齐躬身。
这样不痛不痒的话他们说过太多次了,“万死”之类的不过是句口号而已,谁还能真的去万死?
新武无所谓的摇了摇头,笑着道:“下一个议题。”
七相杨君武出班奏道:“有关阁臣孔立清一案,基本业已查清楚了,孔立清虽说在任其间多有贪渎,其家人豪奴亦有种种不法之事,但臣以为,孔某人不管如何,毕竟曾身居四相,有功于国朝,若是惩罚太重,有失朝廷严面。”
“臣与三法司诸位大人商议过后,觉得应该从轻落。将其贬为庶人,流放岭南烟瘴之地,家产充入国库,其家人亦随同流放,至于那些犯事的恶奴,当斩立决。如此可正朝廷王法,亦能护及朝廷颜面。”
新武皇帝嗯了一声,接着又看向林惟中,道:“老相以为如何?”
林惟中沉思片刻,道:“此事,老臣不便多作过问,老臣为孔立清坐师,应当尽量避嫌才是。有此学生,老臣也是痛心疾啊。”
新武皇帝的目光再次转现已然昏昏欲睡的孙伯纶,问道:“伯纶先生以为如何?”
孙伯纶像是突然清醒了一般,赶紧道:“老臣以为惟中先生所言极是……”
这是光顾着打瞌睡了,完全没有听清楚刚才的议题啊。孙伯纶这样的回答,让殿中朝臣都有种啼笑皆非的感觉,自这位重远候接任次相一职以来,基本上就是个泥菩萨,从未表过任何证论,说的最多的就是“惟中先生所言极是”或是“至尊与相明见万里”。
比之上一任次相赵继善差远了,至少赵继善这条先帝养的疯狗,不管是什么事情,都敢咬着林惟中不放。这位倒好,朝会上只顾着睡觉了。于是,大家私下里都叫他木头宰相或是泥胎次相。
孙伯纶在这个时候似乎也察觉到了气氛有些不对,赶紧站起身来,带着惶恐之色道:“老臣昏聩,实在是年纪大了,行将就木之人难免有些精力不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