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哀家从未想过要杀他。”卫太后突然冲过来,双手扼住我的衣领,大叫道。“哀家从未想过要杀他!”
“可是他已经死了。”人死不能复生,也许死是一种解脱,不能死才必须煎熬着,至少对于困在皇宫王权里的人来说,是这样的。
她愣住了,渐渐无力,手指僵硬,最后松开了我,跌坐在地上。
这是我第一次看见她,如此的消沉,颓废。
沈衣一眼望过来,也是很久不说话。
我刚刚在卫太后的庆阳宫外碰见她,她说有话要对卫太后讲,我就带了她进来。可是现在眼前的这一切,她似乎都找不到合适切入点。
“昭华,并不是你赢了。”卫太后的语气听得人心里一片荒凉,她半低着头坐在地上,眼神里再也没有以往的骄傲。“哀家本想与你好好斗一斗的,可是现在,都不重要了。”
“沈姑娘有话要告诉你。”我款款落座在一旁,望向沈衣。
卫太后只是微微侧了头,却不留心,似乎被打击得已经不愿意面对,或者根本不在意沈衣会说什么。
沈衣受命,微微颔首,“民女沈衣,不知太后可还记得。”
卫太后不语,根本没有任何变化。
“多年前的一场兵戎分据,四国乱世而立,西夷为联姻实力更强大的东伏,牺牲了皇室长女的幸福,姑母在夜里被人接进府里为尚书夫人接生,然后,民女从此再未见过她,民女猜想,姑母大概已经遭人灭口了吧。太后为何不好奇,民女为何还活着?”沈衣神色平常,仿佛说得与她无关那样。
其实我也曾好奇过,西夷帝君为了让长女卫宁联姻东伏,必定会隐瞒长女已婚配于人的事情,而当时的长公主卫宁拼死也要生下不足月的孩子,皇帝肯定不会知道,在秘密的夹缝中拼死保全的秘密,沈衣的姑姑既然接生了那个孩子,又怎么会活下来。而当沈衣说到她的姑母遭人灭口时,我也不意外,只是徒然有一疑惑。“那你怎会活着?”
“当年,西夷长公主所生的女儿,并非死去的那女子。尚书大人让沈衣带着刚出生那濒死的女婴偷偷离开,即使后来有人知道关于长公主与尚书大人的女儿,也不会连累亲生女儿的性命。而在那个时候,尚书大人认为,只有沈衣可以救得了他们的女儿。”
是......“莫儿。”
我方才想起来。
沈衣点了点头。
卫太后的目光在我俩之间徘徊了一阵,她慌忙扑了过来,哽咽问道,“她......她......”
“她还活着。”在一个很安全的地方,沈衣将那女孩照顾的很好,即使她亲自沦落红尘,也不曾让那女孩受辱。
太后放心了,松了一口气。“伏音,哀家没有输。”
“我无心与你争个输赢,于我,你并不该是对手。你若愿意,待得此番寿宴结束,你仍旧是东伏的太后。你若不想留在东伏,我会安排寿宴结束之后,送你们母女回到西夷。”回到西夷,那毕竟是她的家,还有女儿,一切都可以重新开始,有些事情需要时间去抚平。
她坐在地上,听完我这番话,抬起头来朝我笑着。“像你从北韶回到东伏那样,也要哀家回到西夷去么?”
从北韶回到东伏。
这无疑是我心里最不愿意回忆的一段过去。
“伏音!昭华郡主?你可知道,你是怎么回到东伏的么?昭华,哀家自以为够心狠,可你比哀家强啊,你......”
“贫道宫昱拜见太后。”
身后突然一声止住了这一次的谈话,纷纷回头望去,就见宫师傅站在门口。卫太后的表情一瞬间就变了,将刚刚说了一半的话生生吞了下去。
“宫师傅今日为何进宫呢?”太后的异样过于明显了,就算是我没有刻意去观察,也能注意到,她打从心底里对宫昱的畏惧。
宫昱看过来的目光十分锋利,我一直有种感觉,自己像是一头困兽,而宫昱就是那看管我的人,他既拿着锁住我的钥匙,也拿着可以杀死我的剑。
“贫道夜观天象,紫微星异动,伏宫双星相斥必有一伤。”
“原来,宫师傅是破解了天意特来提点的,可惜啊,”示意沈衣先离开,我在与宫昱擦肩而过的时候,故意将后半句压低了声音,“可惜,如果早一点,就可以免了一场悲剧了。”
沈衣在庆阳宫外等我,迎我出来,稳稳地欠了欠身,“莫儿现在已经在霍将军府上了,接下来就交给郡主安排吧。”
“等一下。”我忽然叫住她,“那天晚上你求我的事,现在可以说了。”
沈衣转过身,她似乎有些惊讶,“你这是答应了么?”
“你还没说是什么事。”那夜,她说的无非是这案子里今日破解的几个线索,但是对要求我的事,她一直持一种态度,就是一定要我先答应,她才肯说是什么事,今日的事已经让我无法小看眼前这位沈姑娘的经历了,她似乎经历的大喜大悲不比我少,可是对于她想要求我帮忙的事,我却始终想不出来个头绪。
“陛下还在等你,今夜明月楼,沈衣想邀郡主和霍将军小聚。”微风忽起,她凝蓝色的衣摆随着微风而摆,彷如画中的女子一般。
“好。”我下意识看了一眼庆阳宫内,明白她是担心让人听了去。
哀家自以为心狠,可是你比哀家强啊。
她接下来是要说什么呢?
为何她会惧怕宫昱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