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凝视着我的那双眼睛,发觉到了我的逃避。
“沈衣愿终生为奴为婢,求郡主为沈衣解开当年的真相。”她猛地跪在了我的眼前,语气里极是决绝。
早春的天气,没有迎来预期的温暖,这一夜的乐尧城,天降大雪。
这一夜的梦里,翻来覆去都是心疼,我梦见满城烟火,送别了我的生父,蓦然回首听闻身后那一句陛下归天了,那一刻的心口里满满是自责的酸疼,和无助。那一夜的伏宫,彻底给我上了一堂课,这世间陪在身边的,都是欺骗。
年幼的伏昂哭着抱着我的腿,他喊着,阿姐,阿姐。
兵戎分据,我终于看见了我最想见的人,他坐在敌军中间的马车里,指挥北韶大军攻城,那撞向城门的巨大声响,至今还回响在耳边,成为夜半醒来再也无法言语的痛。
我曾经没什么怕的,可是我现在真的怕了。
我斗不过命运,我不想斗了。
“怎么样了。”听到有人在房里问道。
“折腾了一夜,又烧了快一天,才刚刚才算退了烧。”李姨娘说着,取下我额头的帕子,浸在水中泡了泡,叠好又搭在了我额头上,很是心疼,“别看她再怎么逞强,也终归是个女孩子,这接二连三的出事,她全揽在自己身上,怎么扛得住。”
我想睁开双眼,眼睑灼热地十分难受,迷迷糊糊间睁了一条缝,平躺在榻上久了也很不舒服,挣扎着侧了侧身。“我睡了多久了。”
“没多久,再睡一会儿吧。”李姨娘将我扶起,半倚在床边。“才刚刚退烧,别乱动。”
“行宫那边有消息了么。”我迫不及待的问。
“还没。”李姨娘刚要说什么,眼见我挣扎着要起来,“你要去哪儿?”
“去行宫。”我想我大概知道了我遗漏了什么线索,而这个线索今天晚上将会再一次出现。沈衣的出现,或者是认为,或者是天意,可是她的出现已经为我解开了一部分的疑惑。
夜半三更,行宫的灯火寥寥,我刚到行宫门口,才与门口的守卫打了个照面,还未来得及问候今日情况,就眼见着黑暗处飞入一个无声的黑影。
“有刺客!集合侍卫捉拿刺客!”我丢下一句话,匆忙追进了院中。
黑影在前面拼命跑,我在后面全力追。
“郡主,死人了!”侍卫在院中忽然大喊了一声。
那黑影和我都不约而同停了一下。
我心中一慌,心想坏了,还是慢了他一步,大步欲追上。
他引着我一直跑,越过行宫的墙还在跑,已经不知道跑出去了多远,直到甩开了行宫侍卫,他猛地站定赫然回过头来。
满目杀气。
他大可以继续跑,我高烧刚退,浑身无力,已经快要追不上了,他却这个时候停了下来,显然,他的目标变了。
我只惊觉眼前银光一闪,习惯性的后退半步险些躲开。
不是刀,不是剑!
那是什么武器我从来没见过,就像是一个箍在手上的爪子一样。
他忽而俯身,两只手上,是锃亮的铁爪。
“你是谁?”我迫于银光刺目,只得半眯起眼睛来,死死盯着他的一举一动。
他未说话,已经直直冲了上来。
我习惯性的伸手,却不由一怔,出来的急,甚至没有带武器。这个本能的动作又很陌生,我已经快要忘记,我曾经拥有过一把剑。
伸手去搏他挥来的右臂,两臂相撞,因我二人此刻距离极近,我听得见那声他吞进喉咙里的痛嚎。
半仰向后,避过他挥过来的另一只爪子。
“郡主!”霍钰赶来,远远大喝一声。
黑衣人一惊。
我未有迟疑,从腰间抽出短匕首直接划过他的右臂。
他吃痛,却来不及迎战,一个跃身跑了。
霍钰要追,却被我拦住。我将匕首收好,藏在衣服下。“不用追了。”
“他不是凶手么?”霍钰很疑惑。
“我们先去看看,行宫里的第三个死者。”我率先转身。“如果死的人是我刚巧猜中的人,那么这个凶手是谁,我已经猜出来了。”
“猜?!”霍钰倒是挺惊讶的,他不信我如此草率。
刚刚寂静一片的行宫,此时已经热闹非常了,熙熙攘攘的一片。借由侍卫开路,我跟霍钰才得以走进人群中心。
“可是你猜中的人?”霍钰看着放在地上男尸,神色晦暗的问。
“巧了,正是他。”我看着尚书大人的尸体放在地上,尚书家的那位公子正抱着他父亲的尸身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我对霍钰身后的侍卫说,“派人去请太后,禀告她西夷的尚书大人遇害了。”又对霍钰说,“请宫师傅和沈衣姑娘来吧。”
霍钰垂目,他俯身的一瞬间,我却听见他幽幽说道,“当真解了?”
当真解了?我不禁笑着点了点头,直到在酒馆外正巧碰见沈衣之前,我对这接连的命案一点头绪都没有,但是沈衣的出现,她说的那些话,让我再度想起了在遇见她之前,我梦里宇文政说的那句话。
也许你只是忽略了某些东西,能把这一切串联在一起的关系。
而现在,我已经想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