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媛用余光瞥了一眼,以为他会直接开走,恰好这时候皮特的电话打了过来,她捡起笑容:“如果你不方便来接我,我也可以打车过去。”
“好,那我等你十分钟,待会……”见字还没说出口,电话已经利落的落入薛茗予的手中,他操着低沉如大提琴般的嗓音:“她不能与你约会了,以后不要打给她。”
萧媛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她这个时候竟然在想,他他妈说英文都这么好听。
怔愣的瞬间,薛茗予已经将电话挂了,塞到她的手中,顺手将她手里拎着的袋子拿走。
打开扫了一眼。
很有名的那个牌子,他平时也会穿戴他们家的衣物。
萧媛回过神来,眉头狠狠蹙起:“你在干什么,你这样很可笑,很可笑你知不知道啊?”
“我说了,你想交往对象,要找个比我有钱的。”
“你管我找有钱的还是没钱的,你有病吧薛茗予!我三十了,我要结婚,我要生孩子,我不是你,有莫尔那么可爱的儿子,我岁数不小了,你这样是在耽误我!耽误了十多年了,就别再耽误更久了吧!”
她真是气到了,从他们在那个餐厅见到了开始,她每天生活在忐忑当中,他离她太近了。
她生怕萧鼎山知道他们有来往,找他的麻烦,可他偏偏要走到她的身边,还要试图闯进她的生活。
他绝对是脑袋让门挤了。
好像拒绝她的人不是薛茗予一样,他可能需要去看医生,或者马上回国。
萧媛眼眶通红,气的去抢那个袋子,又不是给他的,凭什么他要拿着,可是薛茗予摆明了没想给她,往回一拉,她整个人冲过来。
跌入他的怀中,薛茗予也没抱她,反而压低声音说:“我三十五了,是不是也挺老了。”
萧媛闪了闪眸光,心里好像有什么东西一下子划过去,狠狠的勾着她那个疼啊,她猛地推开他。
踉跄的后退了两步,那么用力的看着他。
他呢,眼眸中似乎隐忍着情绪,不紧不慢的走过来,然后拽住她的手,回身拉开车门,将她送了进去。
直到车子开走,萧媛整个人都是木然的。
哀莫大于心死,哀莫大于心不死。
她努力了好久,那么努力,从十八岁开始,到现在,整整十二年,谁的青春还能有第二个十二年。
他给她扣安全带,他平稳的开出去,没忘了看后视镜里,站在门口看着他们的萧母。
到他家之前整整四十分钟,他们谁也没有说话,车内也没有放音乐,静的可怕。
眼看着他变道,穿过一个寂静的小路,来到了住宅区,她知道这是去哪里,手机开始疯狂的叫唤,她知道是皮特或者萧鼎山的电话。
她觉得自己快疯了。
压抑着,低哑着:“我很累。”
车子徒然放满了速度,薛茗予几不可察的蹙了下眉头,下一秒,大手握住她的,她的手冰凉,紧紧扣着自己,被他包裹,丝毫不觉得暖。
她胸腔挤满了不满,各种爱恨情仇,愤怒的将他的手甩开,大声喝道:“玩够了没有!我真的不知道你在想什么!我说了我很累,我不需要什么爱情,我需要的家庭,我要结婚,要生孩子,你给不了我,停车!我叫你停车!”
她很激动,情绪在这一刻已经是绷不住了,她彻底受不了了,明明看到他的第一面就已经受不了,偏生忍了这么久。
她很痛苦。
可他不松手,继续开车,她疯狂的挣扎,用力的搬动方向盘,去掰开他的手。
薛茗予面色低沉,单手控制她,实在有些费力,可他这个时候想要停车,已经是一种妄想。
萧媛压根没有给他那样的机会,拼命的挣扎,用力的反抗。
当车子终于不受控制,拼了命的朝护栏开去,他将刹车踩到底,转身干净利落的将萧媛拥入怀中。
嘭嘭两声,车子撞向护栏,终于稳稳停下。
安全气囊弹出来,将他们护住,他紧了下眉头,松开怀里的人儿,在她头顶问她:“有没有伤到哪里?”
萧媛低着头,而他的手已经自然垂下,余光就可以扫到,手臂擦伤了,流了点血,很难看。
眼眶一紧,萧媛紧紧咬住下唇,拼了命的不让自己哭。
他哪里看不见她抖动的肩膀,咽了咽喉龙,他开门下车,走到副驾驶这边,解开她的安全带,将她拉了出来。
幸好撞的是自己家门口的护栏,否则还要费点时间,此时天气已经不好,电闪雷鸣。
她被他牵着手,也不抬头,隐忍着情绪,一步两步,来到他的家里。
他将她安置在沙上,自己则走到冰箱那儿,拿出柚子茶,舀了一勺到杯子里,用温水冲开,又端过来放到她的眼前。
萧媛盯着柚子茶,深深吸了口气:“药箱呢。”
薛茗予动了动眉梢,神色稍显缓和。
她按照薛茗予的指挥从柜子上拿了药箱过来,坐到他的身边,将他的手拽过来,长长的一道擦伤痕迹。
即便流血很少,但也触目惊心。
大概想到今天种种,萧媛在上药的时候,压根没有温柔,反而很用力,药水一下一下的按上去,要是换作陆南沂,早就打她了。
可他不会。
他一向波澜不惊,这条胳膊断了,好像也不会蹙一下眉头。
看着就烦。
萧媛轻哼,又加重力气,赌气的紧。
薛茗予高她那么多,她又低着头上药,他只需要将另一只手臂抬起,就可以完整的将她拥入怀中,可他没那样做,只将手搭在沙背上,含笑看着她,纵容一般:“解气了?”
解气了?
不紧不慢,简直烦死了。
萧媛扔掉棉签:“我不想跟你说话。”
说罢,她起身朝门口走,薛茗予便出声留她:“外头下了雨,天也黑了,你就留宿在这里,二楼拐角有一个客房,床单被罩都是新的放在柜子内,你自己换。”
躺在他们家客房的床上,萧媛觉得自己挺贱的,她就爱过一个男人,从小到大都听他的,崇拜他,敬佩他,仰望他,追随他。
哪怕她狠下心来说了老死不相往来,可他一出现,她萧媛就原形毕露,他说留宿,她就留下了,他胳膊擦伤,她就帮他擦药。
就连他问萧鼎山皮特能帮她多少的时候,她也故意弄掉书来给他解围,她知道萧鼎山绝对会说一个他望尘莫及的数字。
哪怕薛茗予那样的身价,她也没有勇气去想他会倾尽所有来得到她。
她在薛茗予的面前,总是把自己看的很低,很低。
想到这些,她整个人就懊恼十分,愤怒的将被子拉高,盖在自己的脸上。
门外,薛茗予端着一块蛋糕站着,手扶着门把手,正想推开,就听她里面窸窸窣窣的一顿动弹。
想来她也烦躁。
看了眼蛋糕,他抿了下唇角,转身回了厨房。
萧媛睡得很快,许是累了,纠结的没有一会儿,就沉沉睡了,可薛茗予却真真是睡不着了。
他坐在一楼的沙上,屋内没有开灯,偶尔外头的闪电会照亮下屋子,不然屋内一片漆黑。
黑的连他坐在那里,都不会轻易察觉。
也许他还是太慢了,十二年前,他手起刀落,做事痛痛快快,可十二年过后,他慢了许多。
岁月沉淀下来,他考虑的东西也有很多。
楼上出动静的时候,他侧身看了过去,没一会儿,又没了声音。
他重新坐回来,喝了口水。
半夜的时候,萧媛做了噩梦,这辈子做的噩梦加起来都没有这个真实,萧鼎山威胁她,逼迫她,她必须离开薛茗予,而薛茗予也那样冷漠的说他要和未婚妻结婚了,因为她怀了自己的孩子。
他们的脸在她面前交替出现,一个狰狞,一个冷漠。
她的心狠狠跳动,终于承受不住,弹坐起来。
窗外大雨淅沥,她整个人狠狠沉了下去,闭上眼睛用力的呼吸了下,抬手抚摸自己的脸颊,已经泪流满面。
坐了一会儿,她并没有缓解情绪,心里堵着难受,掀开被子很快就下了床,穿戴好,赤脚就下了楼。
听到声音,薛茗予已经回头。
可她心里有事情,又那样黑,压根没有注意,一步一步走的很轻盈,到了门口,她弯身将鞋子穿好,又回过头朝楼上看了两眼。
薛茗予眼看着她收回目光,推开门离开。
心狠狠一揪,随即跟着起身。
她没注意,也没听到,外头下了大雨,持续不断的雷鸣闪电,她好像不怕,甚至听不到声音。
太难受了。
再待下去,自己恐怕就会窒息。
身上很快就湿了,还没走出院子,她的手就被人一把拉住。
萧媛缩了缩身体,猛地回头,没看清来人,便用力的尖叫,薛茗予也并未撑伞,此时也已经湿透了。
用力一拉,将她拽到怀中,护着她的头,低声道:“这么晚了,又下着雨,跑出来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