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场中寂静一片,针落有声。
南风隔着眼前乱糟糟的障碍物,目光一瞬不瞬的看着不远处的那个人,一颗心,慢慢的烫了起来。
在这一刻,她和场中所有的人一样,忽然从那个人的身上,看到了一种名为气节的傲骨,哪怕时隔许久之后,她都没有忘记过听完他的一席话时那一刻的感觉。那是一个男人,哪怕深陷困境重重,哪怕受到万人所指,依旧为了自己心中的信念,坚持着、坚定着,不肯屈服,不甘示弱,永远不会弯一下腰的桀骜与矜贵。
此时此刻,她突然想拥抱他一下,单纯的,没有任何杂质与情感色彩的拥抱他一下。
此时此刻,他是一个英雄。
而就在这时,季逸的目光忽然流转方寸,恰恰从主席台上看到了她所坐的角落上来。
四目相接的一瞬间,他眼神中闪过一丝讶异与惊愕。
他没想到,她会提前回来,而且就在那里,清冷的眸光中染着温热的暖意,看着他的眼睛,暖进他的心里。
南风极不可察的冲他稍稍颔首,微微笑了一下。
季逸怔忪了一刹那,随后弯了一下唇角。
几天来悬之又悬的一颗心,就在此时,终于缓缓归位。
长久的沉默过后,前排一个声音忽然发问:“那么请问季院长,您和死者日记中,提到的那位女画家,是什么关系?”
南风的心漏掉一拍,只见季逸眸色暗了一瞬,沉声道:“这与今天的记者会无关,更与此次事故无关。”
那名记者不依不饶:“看似无关,实则关系重大,诚然如您刚才所说,您从不曾与死者有过超越医生与患者之间的情感,但是据可靠消息显示,这位姓秦的画家,也是一位有心理疾病的抑郁患者,她患有典型的双相情感障碍,而且从死者的日记中却不难发现,您的确与她的关系匪浅,这种关系,似乎不仅仅是单纯的医患关系,对此,您有什么需要解释澄清的么?”
此言一出,在场所有人的脸色都变了几变,就连台上落座的医疗协会与疗养院的几名负责人都忍不住眉头深锁,群众私语声越来越强烈,场下记者与摄像手中的闪光灯又开始不停的闪烁起来,那光芒刺眼的毫无规律和章法可言,南风不由得微微眯起了眼睛。
她脸上看不出情绪,心里却有一个声音不断在呐喊:不要说!季逸,除了说我们没有任何牵连以外,你什么都不可以说!不可以!不可以!
季逸沉默了片刻,却说:“我没有什么需要解释和澄清的。”
场中一片哗然。
南风的心陡然下沉。
又有记者急声追问道:“那么,请问您是否知道她患病的事实?”
季逸说:“我知道。”
全场沸腾。
像是炸开了锅,场下旁听的人们忍住不扬声议论,前排的许多记者已经开始写现场简讯,就连疗养院的几位负责人都忍不住小声在季逸耳边提醒:“季院长......这、恐怕不合适吧?”
南风坐在原位,身子一动不动,但是双手已经暗暗握成了拳。
此时此刻,这场记者会才似乎是达到了情绪的风潮顶端,还有记着在持续发问:“您刚才不是说,绝不会允许自己和患者......”
季逸沉声打断她:“她不是我的患者,我从一开始,就从未将她视作过自己的病人。”
南风记得,她第一次找他进行心理咨询的时候,他拒绝时,就说过这样的话。
他不肯为她提供治疗,更果断的拒绝了做她的医生,而这所有的原委,在这一刻,她忽然懂了。
她远远看着他深黑幽暗的眼瞳,一颗心止不住的簌簌发抖。
季逸,这个世界上,怎么会有你这样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