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说此前那一层窗户纸还没有戳破,可上回赵惊弦与自己在联珠谷一起呆了那样长时日,她分明都知道啊,不然也不会不辞而别。苏弑分明怕赵惊弦求她,怕两个人说的太透到了那无可挽回的地步,所以在确定不能给他想要的答案之前,阿施只好装傻,她宁愿逃跑也不敢听赵惊弦说出那句话:“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
白天黑夜,无数个寂寞时光里,赵惊弦都是独自咀嚼、品位这一句来不及出口的话,他想说,可是那个人偏生不想听,苏弑的自私与决绝他从来都明白,可是苏弑的自私与决绝与自己还有什么不一样不成?
真是好笑——赵惊弦无意之中施加于旁的女人的伤痛,现下居然不知不觉回到了自己身上。
那些人待他十分好,可是自己只领了五分;
阿施心中有被那样多人,独独为他留下了一个旧友的位子,赵惊弦却自认为已经给足了十分。
世上的人真是可笑,都是些不管不顾的自私鬼,那偏心一上来竟是什么是非真假都混淆、颠倒了,无所谓好不好,只剩下喜不喜欢——情愿得心爱之人一瓢,也不愿得不爱之人一江水。
赵惊弦认为那个已经对自己十分好的苏弑对自己如何,他难道不是心知肚明?
可是他就是有本事叫自己做一个瞎子,就这样自欺欺人。
“世上哪有人比你还待我好?”这话一出,苏弑越发愧疚。
她有几分吞吞吐吐:“桃花,其实,我,我……”
赵惊弦却匆匆忙忙自行为她解围:“我睡了几日?为何觉得有一两年那样久?”
苏弑道:“也不过九日”。她打了水进来为赵惊弦擦手擦脸:“也算是你命大,我原本以为……”那眼圈就又红了。
赵惊弦却道:“阿施,别哭,我没力气抬手给你抹眼泪”,他微微有些喘息,脸色仍旧是苍白,许是镇日里躺着不动的缘故再加上伤势不轻,他笑道:“阿施,来,躺在这儿陪我歇会儿吧。我想跟你说说话”。
阿施依言又干脆躺下,两个人面对面瞧着对方,赵惊弦问道:“你照顾我这样久累不累?”他那双眼睛中波光闪闪乃是有万分的柔和,话音也轻轻地如同是和风吹过,阿施轻轻摇摇头,她打量着赵惊弦那长长的睫毛,笔挺的鼻子,问着:“我那时候昏睡半个月,不照样也是你看护着我么?”
赵惊弦点点头,又道:“能照顾你,我已经很欢喜了”,说到这儿他顿了一下,仿佛是心中有些不忍回顾:“那会儿你连半口气都不曾剩下,真是把我吓坏了”。
赵惊弦眉眼之间十分温柔,阿施只觉得心肝上有个什么东西一下接一下撞个不住,于是哭道:“还说我,你也差不多,我醒来的时候只以为你死了,夜间又是断头烧,折磨死个人”。
赵惊弦的手缓缓挪过来轻轻抚摸阿施的脸蛋,她心中先是一惊,又是一跳,于是不着痕迹往后退了一寸,以为不显眼,可是那动作却全然落在赵惊弦眼里,他眼中一刺心中不由得一疼,方方说了一个“你”,便听阿施目光灼灼盯着自己问道:“桃花,告诉我,你梦里头都是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