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启和小妮在周扒皮床沿边上,一直守到下半夜,杨柳坝的那两个小伙子已经交换过一次班,林启感觉眼皮直打架,小妮头也一点一点的,却执意不肯睡。
陪护病人哪有彻夜不睡的,况且她还只是个小女孩,林启劝道:“你就趴在床边上眯一会,有我们看着呢,没事的。”
小妮便趴在床边上眯了起来,她本来就是孩子,体质在这边,况且今天确实也累,趴了一会,很快就睡着了,隔壁一张病床是空的,林启轻轻把她抱起来,放到那张床上,把被子盖好了,再看看这丫头,即使睡着了,稚嫩的脸上都散着一丝与实际年龄不大相称的成熟气息。
林启心里暗暗的叹息,正是因为小妮有这样与常人截然不同的经历遭遇,以及做了这么多年的“大姐”,才让她小小年纪就知道了什么叫做负担与责任,这点从她照顾周扒皮的细心程度就可以看得出来,当然这是源自于她对周扒皮的关心,但更重要的,是她觉得这担子,本应该是扛在她肩膀上的。
正值数九寒天,这医院的儿童病房连空调都没有,林启也帮小妮把她的被子用心的折在身子底下,才坐回到刚刚她坐的椅子上,不自觉的打了个哈欠,两只胳膊抱在胸前,他原本也想打个盹,但既已答应小妮会好好看着,便不好食言,强自打起了精神。
关于赵天明晚上和他说的话,林启心里始终放不下,他把脑子里仅有的信息罗列、归并、整理,现毫无用处。
林启是在笼子里认识赵天明的,在那样的环境下,他都能保持沉着冷静、潇洒不羁,再到后来的相处了解,不管在怎样生死悠关的情况下,赵天明都能像游戏人间一般,坦然、从容的面对一切,他脸上永远挂着那招牌似的、什么都感觉无所谓的洒脱微笑,哪怕子弹就在他的耳边呼啸。
但今天晚上是怎么了?他明知自己不是海川翼的对手,却选择飞蛾扑火,他和他的这个义父兼师父之间,到底有什么恩怨瓜葛?
这个海川翼到底是什么人?
林启看过赵天明杀人,殷少狼那鬼魅般的身形在他手上都走不了几招,速度快得像加了电影特效一般,林启无法想象,在双方都持兵刃的前提下,这世界上单打独斗还有谁能胜得了他?
但是赵天明却自己都承认了,海川翼的身手,要在他之上。
林启摇了摇头,不管怎么样,不能让他就这么平白无故的去送死,林启想了一下,心道:“既然这个海川翼的目标是郝正月,不行的话,我就跟郝正月联系一下,让他务必自己多带几个人,最好枪法好些的,那个海川翼刀再快,还能快得过子弹?或者最好就不要让郝正月去日本了,为了引渡一个外国罪犯,还要搭上自己这边一条人命,太划不来了,对了,就这么办,一个冈本龙二,黑社会头头而已,反正迟早要被抓住了,在哪审判还不都是一样?”
林启越想越兴奋,睡意都减了不少,如果不是看看手表才凌晨两三点,他估计就直接打郝正月的电话了。
林启一下跟打了鸡血似的,直接就站了起来,郝正月不去日本了,那只要抓到冈本龙二,赵天明就可以回国了,到时候跟他一起找这些孩子们的亲人,找到那个什么稻田会前任龙头的遗孤,这案子就这么愉快的结了,自己也好早点回上海跟苏海星团聚。
一想到苏海星,林启更是激动难驯,可以跟挚爱了此一生,这世上,还有什么能比这更幸福?
就这样,林启时而睁着眼做做美梦,时而又坐回到椅子上呆,加上周扒皮时而的咳嗽声,时间便这样悄然划过。
到了早上快六点的时候,睡了一天一宿的周扒皮终于睡不下去了,悠悠醒了过来,看看床边的人,尚自沙哑的嗓子轻轻喊了一声:“林叔叔。”
林启本来从芝加哥刚刚飞回上海,十几个小时下来,本就旅途劳顿,连口气都没喘上,又从上海飞到安顺来,几乎马不停蹄的把二十多个孩子送到城关镇杨柳坝,中间还捅了两个人贩子,再加上这一整宿没睡,惊险刺激就不说了,实在是累得很,这会正坐在椅子上六神无主,忽听周扒皮喊自己,当时一个激灵,伏到周扒皮身边,问道:“你醒了?”
周扒皮点了点头,林启摸了摸他的额头,终于不在烧了,长舒一口气,过去摇醒那个坐在床尾对面椅子上打瞌睡的小伙子,让他先看着孩子,自己去找医生,那小伙子面露愧色道:“哥,你坐着吧,我去找医生。”
林启也不推辞,笑着拍了拍他肩膀,道:“快去快回。”那小伙子“哎”了一声,转身出去了。
林启回到周扒皮身边,微笑道:“别怕,医生说你只要退了烧就没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