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听李道宗应承了下来,李贞心头稍安了些,长呼了口气,指点着沙盘道:“十七叔请看,过了辽河之后,诸城去岁大多已被我大军攻掠过,城不坚且士气不振,极易下之,唯二城难攻,一为安市,二为乌骨,两者一前一后,足以塞涩我军之进军通路,依本宫看来,若无奇计,此二城非旦夕可下者,若战成僵持,我军虽未必便败,然无功而返却是不免,某之二策皆是围绕于此,其一,大军围攻安市,狂攻之,令敌大举增援,而后阴以强将精兵奇袭乌骨城,若能拿下,则安市成孤城矣,可围而不攻,分兵绕过安市,走乌骨,则可奔袭平壤,若敌无强将出战,则平壤旦夕可下,平壤一丢,高句丽亡矣!此计关键便在奇袭乌骨城上,虽有可取之处,却未必一准能成,若以把握计,约三成罢。其二,大军依旧围攻安市,若是无法遂拔,可分兵走海路,进新罗,从新罗出夹击高句丽可也,本宫料定高句丽之精兵皆在前线,后方必然空虚无比,只消能突破一线即可横扫平壤,此战当可大胜,此计以把握论,当有六成矣!”
唐军去年攻辽东便已动用了大量的船只进行登6战,此番出兵亦然,就战船而论,要筹集装载数万精兵及辎重的船只自是不成问题,这一条李道宗心里头有数得很,面对着李贞提出的这两条可行之战略,心中已是恍然,伸手抹了抹头上的汗水,试探着道:“殿下此二策大妙,该当面奏陛下才是。”
切,要能奏老子早就奏了,何须费老大的劲将尔请来扯这么通废话!李贞哪会不知道李道宗这是在故意装着糊涂来着,心里头没好气地暗骂了一声,可脸上却依旧平淡得很,耸了下肩头道:“十七叔,真人面前不说假话,此二策献早了,恐难奏效,望十七叔能将此二策牢记在心,待得安城战事胶着之际,由十七叔亲自提将出来方可见效,本宫拜托了。”
或许是感受到李贞心头浓浓的忧国之心,也或许是被李贞的话挤兑到了墙角,李道宗脸色一阵红一阵白地变幻了几回,这才苦笑着道:“殿下这是要架微臣上火炉啊,罢了,此二策乃是某自想出来的,某提便是了,至于陛下能纳否,就看天意罢。”
“多谢十七叔了,但有一条,天时若是近了十月,严冬将至矣,万勿再战,须得退兵为上,小侄再次谢过十七叔了。”李贞一听李道宗应承了,心情顿时为之一松,霍然而起,对着李道宗便是深深一躬,很是诚恳地说道。
“殿下何出此言,某此来不过是来探讨殿下诸妃之封号事宜也,其余之事微臣一概不知。”李道宗侧了一步,以示不敢受了李贞的大礼,口中却一本正经地回了一句。
“呵呵,那是,那是,十七叔事忙,本宫就不多耽搁您了,一切都拜托了。”李贞自是听得懂李道宗这是在于自己对口供呢,这便哈哈一笑,比了个请的手势。
“殿下您忙,微臣就先告退了。”李道宗深深地看了李贞一眼,而后躬身行了个礼,大步退出了书房,自回礼部衙门办差不提。
“哎……”李道宗都已走了良久了,李贞却始终愣愣地看着书房的门口,心里头满是寂寥之意,然则能做的事李贞都已经做了,剩下的也就只能听天由命了罢,如此一想,一股子无力之感便即涌上了心头,不由地便长长地叹息了一声,苦笑着摇了摇头,向房门口行了去,打算到后殿中寻安乐小公主开开心,可才刚行到门口呢,却见王秉和斫了进来,陪着小心道:“殿下,京兆少尹杜全明求见,您看……”
嗯哼,终于来了么?有意思!李贞自是知晓杜全明的来意,也早就在等着他的到来了,此时一听王秉和说杜全明求见,李贞这便笑了起来,一挥手道:“宣他到此处来罢。”
“是。”王秉和紧赶着应答了一声,匆忙退将出去,自去宫门外宣杜全明觐见不提。
“微臣叩见太子殿下。”面色惨白的杜全明哪还有前几日刚署理京兆府尹之意气风,一见到李贞端坐在书桌后,忙不迭地便抢上了前去,竟跪伏于地,大礼参拜了起来,声带颤音,惶恐之意毕露。
呵,这小子还真是会装蒜,有趣,演技不差么。李贞这几日早已派人详细调查过杜全明了的,自是知晓其人并非怯弱之辈,此时这等惶急之色也就是装出来给李贞看的,为的也就是要李贞大善心帮他脱难罢了。
这个忙是肯定要帮的,不管是为了将杜全明本人还是将整个杜家拉拢过来,抑或是为了给老爷子一个合理的交待,李贞都会帮着杜全明将此事揭将过去,不过么,要帮忙是一回事,怎么帮却又是另一回事了,为上位者最忌讳的便是让手下人以为很轻易便能得到上司的帮助,若真是如此,一者上位者的威信自是无从说起,再者么,若是事情办得太过顺溜,要想让下属记住上司的好,只怕就难了不是?于是乎,尽管杜全明装出了可怜巴巴的样子,李贞却丝毫也不为所动,手中拿着本奏折,有一眼没一眼地看着,口中漫不经心地道:“杜少尹怎地有空来本宫处?唔,本宫若是没记错的话,十日之期便是明日了罢?”
“殿下英明,确实是明日到期,可……,哎,可如今魏王殿下突然病倒了,如今无人主持大局,微臣、微臣无奈之余,恳请殿下能帮着微臣缓颊一、二,若能再多个三数日,微臣也好从容部署……”杜全明原先是装可怜,可这会儿见李贞一副浑然不在乎的样子,却是不用再装了,心惊胆颤地禀报道。
病了,哈,妈的,老四那厮竟然玩出了这么一手,这老滑头!李贞一听李泰装病,登时便是一阵好笑,也无心去听杜全明的废话,扬了下手,打算了杜全明的叨絮,冷笑一声道:“宽容三数日,嘿,纵使再有个十日尔便能破得此案么,嗯?”
真要是能,那才是怪事了,可这当口上杜全明也不敢说不能啊,没奈何,只能跪倒在地,拼命地磕着响头,至于嘴巴则是闭得紧紧的,唯恐一个不小心说漏了嘴,给自己带来灭顶之灾。
“够了,平身罢。”李贞不动声色地任由杜全明磕得额头都见了血,这才虚抬了下手道:“若是能破,一日便足以,若是不能,再拖上十年亦是枉然,看尔诚心,本宫这便教尔个乖好了,尔且附耳过来。”
一听李贞同意出手相助,杜全明登时便大喜过望,便是连额头上的血迹都顾不得去擦上一下,连滚带爬地起了身,凑到了近前,恭恭敬敬地弯着腰道:“殿下请吩咐,微臣定当遵行无误。”
李贞笑了笑,就着杜全明的耳边低低地吩咐了一番,听得杜全明先是惊讶,而后便是兴奋得眉飞色舞起来,待得李贞话音一落,紧赶着便又是一个大礼参拜,高声道:“微臣多谢殿下指点,事不宜迟,微臣这就回去安排,微臣告退。”
“去罢。”李贞懒洋洋地挥了下手,无可无不可地吭了一声。听李贞准了辞,杜全明赶忙趴下,再次磕了个头,爬将起来,脚步匆忙地退出了书房,自回衙门忙碌去了。
“嘿嘿。”待得杜全明一走,李贞自失地一笑,不以为然地摇了摇头,大步行出了书房,逛荡着往后殿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