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世界跑得最快的不是风,不是马,更不是人,而是小道消息,这不,薛延陀的使节才刚走,李贞明日一早要与拔灼单独会面的事儿便传扬开了,满军营里的高级将领们立马闹腾了起来,凑合在一起,全都你推我搡地挤在了中军大帐门口,等着要跟李贞好生理论上一回,偏生都怕李贞的威严,一听李贞在午休,愣是没人敢独自进帐的,光站在大帐门口七嘴八舌地瞎议论,只不过那动静着实太大了些,愣是将好不容易刚在后帐里小睡上一回的李贞生生给吵醒了过来。
“何事喧哗?”李贞前些天忙着统筹安排各项事宜,早已累得够呛,好不容易诸事已定,这才刚偷闲小睡片刻,就这么被弄醒了过来,心中自是恼火得很,仅着了件单衣从后帐转了出来,入眼便见帐外挤满了人,登时就愣了一下,而后语带不悦地哼了一声。
“殿下,诸位将军在帐外求见。”鹰大先前可着劲地劝说诸将安静,却始终没能将众将劝止住,这会儿见李贞被吵醒了,气得怒瞪了打头的燕十八与游思凡这两个活宝一眼,这才快步走进帐中,对着李贞一躬身,恭敬地说道。
娘的,这帮臭小子,一准是担心没仗可打,跟老子蘑菇来了。李贞只扫了眼站最前头、正躲躲闪闪的燕十八与游思凡这两个好战分子,立马就猜出一起子将领们之所以会全跑来了,十有**就是这两活宝在下头鼓动起来的,心里头还真是又好气又好笑,不过也懒得去训斥这两小子,只是皱了下眉头,走到了上文案后坐了下来,这才虚抬了下手道:“叫他们都进来好了。”
李贞要跟拔灼会面的消息其实是鹰大传出去的,怕的就是李贞中了暗算,可他又不敢直谏,只好想着法子将这个消息传给了燕十八与游思凡,却没想到这两小子鼓动能力如此之厉害,才半个时辰都不到,就将全军的高级将领们全都忽悠来了,甚至连阿史那瑟罗都被他俩拉上了贼船,事情一闹开,鹰大也就控制不住了,这才有了吵醒李贞午休的事情生,此时见李贞没有追究的意思,鹰大暗自松了口气,忙不迭地应了一声,大步走到大帐外,哟喝了一声,将一帮子高级将领们引进了帐中,各自按级别分两边站定。
“殿下,拔灼小儿奸诈,恐有埋伏,殿下还是不去的好,末将愿替殿下一行。”别看诸将在帐外叽叽喳喳时闹得起劲,可真见到了李贞的面,却全都成了哑巴,也就只有燕十八仗着是李贞的表弟又是任亲卫队长,憋不住率先站了出来,高声说道。
“嗯哼。”李贞哼了一声,但却并未开口说话,而是笑吟吟地看着燕十八,一副等着他往下说的样子,登时就令燕十八有种被看穿了的感觉,可当着众将的面,又没好意思往回缩,只好尴尬万分地站在了大帐中央,红着脸,吭吭叽叽地说不出话来了。
游思凡与燕十八气味相投,都是好战的个性,往日里就没少在一起瞎捣鼓,此时见燕十八玩不转了,忙不迭地站了出来大声附和道:“殿下,燕将军说得对,拔灼小儿连其兄长都敢暗算,又有甚事是他不敢做的,殿下还是小心为上,左右后日一战定可破敌,何须与此小贼多啰噪的,战便是了,末将请命去砍了这厮的头来见殿下。”
哈,狐狸尾巴露出来了不是?娘的,老子手下怎地尽是抢着仗打的家伙。李贞一听游思凡的话登时就乐了起来,也不分说,索性让游思凡表演个够。
游思凡可比燕十八滑头多了,此时见李贞光是笑却不开口,估摸着自个儿的心思怕是被李贞给看穿了,也不觉得该脸红一把的,眼珠子转了转,朝向了两旁的诸将,起哄般地说道:“殿下乃是我安西的顶梁柱,安全第一,兄弟们说这话对不?”
这话当然很对,没人敢说不对的,这不,有燕十八、游思凡这两活宝一闹腾,后头董千里、林挺等将领全都站了出来,高声附和了起来,便是连相对老成持重的陈武、林承鹤两员重将也出列劝李贞小心从事,一时间满大帐里全是诸将们闹哄哄的声音,唯有排在诸将最末尾的高恒保持着沉默,只是脸上却露出了丝耐人寻味的笑意。
呵呵,看样子小恒是看出来了,嘿,没辜负老子如此苦心的栽培。李贞之所以同意跟拔灼见面自是有着自己的考虑在,当然了,李贞并不是打算就此痛下杀手除掉拔灼,更不是打算拿自个儿的命去冒险,说实话,李贞并不担心拔灼会暗中埋伏来对付自己,无他,一者李贞对自己的武艺有着绝对的自信,再者,李贞已然猜出了拔灼要见自己的用心所在,并不怕拔灼能整出甚妖蛾子来,李贞此去只有一个目的,那就是评估一下拔灼的斤两,以决定后日一战要打到什么程度,毕竟李贞还要留着拔灼回薛延陀跟大度设闹腾去,若是将拔灼打得太惨了,万一大度设趁势而起,那可不是李贞所乐见之事,这里头的用心自是不足为外人道哉,哪怕手下诸将都算是亲信之人也同样是说不得的,此时见诸将纷纷出列请命,李贞笑着摇了摇手道:“诸位不必如此,本王谅拔灼小儿也玩不出甚花样来,好了,都回去准备罢,后日一战许胜不许败,谁要是误了事,莫怪本王不讲情面,都下去罢。”
诸将里一大半是担心李贞跟拔灼达成了和议,没了过杀瘾的机会,此时听李贞明确表态后日一战一定要打,自是放下了心来,另一部分担心李贞中暗算的将领见李贞言辞笃定,似乎早有准备的样子,也稍稍安了心,再一想到李贞那等勇冠三军的武艺,倒也没怎么太过不放心的,即便尚有话要说,可也清楚李贞一旦做了决断,那就绝少有更改的可能性,自也就不再多劝,各自告退而去,一场小风波到此也就算收了场,唯有高恒走在诸将的后头,趁着无人注意,一扭头又转回了大帐中,满脸子笑兮兮地看着李贞道:“殿下,不是可以带一名护卫么,要不带末将去如何?”
呵呵,这小子还真是狡猾得可爱。李贞饶有兴致地看了高恒一眼,笑着道:“尔为何要去见拔灼,说来与本王听听。”
见李贞不像是要拒绝自己的样子,高恒登时就乐了起来,笑呵呵地道:“末将要见拔灼的想头跟殿下差不多。”
“哦?哈哈哈……”李贞被高恒的无赖劲逗得哈哈大笑了起来,指着嬉皮笑脸的高恒道:“那你就说说看本王为何要见拔灼罢?”
高恒收起了笑脸,满脸子认真状地道:“殿下此去约摸是要断定一下拔灼的能耐罢了,末将亦然,依末将看来薛延陀有此子在,必乱无疑,其与大度设两虎相斗,必有一伤,末将就指望着将来殿下能允末将领兵出征薛延陀了,是故,能先见识一下拔灼其人自是好事,请殿下恩准。”
李贞早就知道高恒非池中之物,对其向来是宠信有加,此时听其畅畅而谈皆能切中要害,自是欢喜得很,笑着点了下头道:“去罢,好生准备一下,明日跟本王走上一遭好了。”
“是,末将遵命!”高恒一听李贞答应了,立马兴奋不已地行了个礼,便打算退将出去,却不曾想鹰大从边上冒了出来,一把将高恒拦住了,口中叫道:“且慢。”接着也不管高恒高兴不高兴的,脸带焦急之色地看着李贞道:“殿下,属下身负侍卫之责,明日还是由属下陪殿下走上一遭好了,万一真有埋伏,那……”
“不妨事。”李贞不待鹰大将话说完,笑着摇了摇手道:“本王心中有数,尔且放宽心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