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乔抬头看向那栋写字楼。现在已经是半夜十二点多，写字楼所有窗户都是黑的，看样子此刻楼里应该是没人的。

就在这时，金蝴蝶忽然飞了起来。

……它要去哪儿？

宋乔下意识地站了起来。

她跟着金蝴蝶，来到了写字楼大门口。金蝴蝶仿若无物地穿越了窗户，然后消失在了大厅的柱子后面。

大厅里空无一人，宋乔张望了一会儿，并没有看到值夜班的警卫。她推了推写字楼的旋转门和旁边的玻璃门，可门都已经上锁了。

她总不能砸开玻璃闯进去，于是她只能绕着写字楼转了一圈，希望能找到进去的办法。

很快，宋乔发现写字楼旁边有个地下停车场，停车场入口已经被关闭，门口还挂着个指示牌，上面写着“外来车辆禁止入内”等等纸样。根据指示牌上的内容，宋乔判断出这个地下停车场是旁边一个居民区和锦花大厦共用的，也就是说，如果她进入这个停车场，就能从地下通道进入旁边的锦花大厦了。

想到这里，事不宜迟，宋乔从入口进入了停车场。

地下停车场有一股淡淡的霉味，空气也有点潮湿，冷飕飕的风不断地从入口处灌进来。

宋乔根据指示牌很快就找到了一条能够进入锦花大厦的通道。

通道的尽头是一扇玻璃门，宋乔推了推门，门便打开了。

按理说这个时间锦花大厦的空调应该已经关闭了，但是门一打开，还是一股暖风迎面而来，干燥的空气里夹杂着一股空气清新剂的味道。

宋乔走进锦花大厦，她抬起手看了看，确认了一下手心金丝连接的方向。

她忽然意识到金丝指向的位置并不是楼上，而是和自己平行的某个位置。可是她现在不是在地下吗？难道宋霖就在这栋楼的某处地下室里？

宋乔顺着金丝的方向往前快步走去。走廊里一片漆黑，几乎伸手不见五指。就算有夜视能力，在这样的环境下看东西还是有点困难。

按照金丝指示着方向，宋乔拐了一个弯，来到了一扇紧闭的门前。金丝穿过她面前薄薄的木门，消失在了视线里。

宋乔推了一下门，门竟然没有上锁，吱呀一声就打开了。

门里好像是一间储藏室，摆着几个坏掉的办公桌椅，除此之外就没别的东西了。

忽然，宋乔用余光看到房间的角落里金光一闪。她猛地转过身，依稀看到一个模糊的影子正倒在房间一角。

“宋霖！”宋乔下意识地叫了一声自己哥哥的名字。

她快步走过去，果然看到一个人正倒在墙角，一动不动，金蝴蝶正停在那人的身上。

宋乔一眼就看出那并不是宋霖，而是一个扎着马尾辫的小女孩。

宋乔的脑海中立刻蹦出一个名字。难道是赵慧？

她蹲下来，将那人的身体翻过来，仔细看了看对方的脸。

果然是赵慧！

宋乔试探了一下赵慧的呼吸。赵慧还活着，她手脚冰冷，额头发烫，正在发高烧。

宋乔拍了拍赵慧的脸颊，小声喊她的名字，过了几秒，赵慧终于迷迷糊糊地醒过来。

宋乔用手机照向赵慧的脸，“赵慧，醒醒！”

赵慧慢慢地眨了眨眼睛，突然微微睁大眼，似乎终于注意到自己的现状。她挣扎着要坐起来，环顾四周，脸色苍白地沙哑道：“我怎么在这儿？这是哪儿？”

“这是锦花大厦。”宋乔观察着赵慧的表情。赵慧脸色惊恐，看起来并不是在演戏，她可能真的不记得自己是怎么到这里来的了。

赵慧茫然地看向宋乔，“锦花大厦……锦花大厦在哪儿？”

看来她连锦花大厦的名字都没听说过。说不定她也不记得自己和宋霖说过话的事情了。

宋乔立刻追问：“我哥呢？我哥宋霖在哪儿？”

赵慧果然摇了摇头，表情迷茫地说道：“你哥？我不知道……我不认识你哥。”

她突然像想起什么似的，突然睁大眼道：“对了，我记得……我记得……我们应该是……”她突然猛地坐起身，眼睛通红地看着宋乔，“我们已经从地铁里逃出来了？”

宋乔蹙眉道：“地铁？你还记得什么？”

赵慧摇了摇头，“大多数记忆都很模糊，我也不知道。”她说着就捂住头呻.吟了一声，“我的头，好疼……”她的喉咙里哽咽了一声，眉毛紧锁地回忆了半天，才沙哑道：“我就记得，我跟在董娟身后，往地铁救援通道那边走……走着走着，突然就哪里爆炸了。然后……然后……”

她一连说了好几个“然后”，突然开始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眼泪在眼眶里打转，一只手紧紧地抓着胸口的衣襟，拼命地摇头往后缩着，嘴里不停地念叨着“我不知道”“我不知道”。

宋乔见她这样子，知道问不出来什么了，便伸手拍了拍她的肩膀安慰她。

赵慧浑身都颤抖着，不知道究竟回忆起了什么可怕的记忆。或许她想起了地铁里那几个被扭断四肢的人被残杀的过程。

忽然，赵慧身子一软，竟然又晕了过去。

……

宋乔接下来还得去找宋霖。可她又不能把赵慧单独留在这里。

冷静下来转念一想，宋乔又觉得，说不定赵慧还在被“控制”着，之前的那些反应不过是她的演戏罢了。

想到这里，她就又拍了拍赵慧的脸颊，又掐了一把她的人中，见赵慧确实毫无反应之后，宋乔松了口气。

犹豫了片刻后，宋乔弯下腰，从地上拽起赵慧的胳膊，把她背了起来。

她背着赵慧离开了储藏室，同时心里不停地琢磨着接下来应该怎么办。

她记得来时看到路上有家派出所。可她现在又不能带着赵慧去报警，因为那样一来她就无法解释自己为什么大半夜会出现在这里了。思忖了片刻后，宋乔最后决定先把赵慧带到一个安全的地方，等她找到宋霖之后再说。

她背着赵慧，来到了锦花大厦一层大厅。大厅里正好摆着几个沙发，宋乔就把晕迷不醒的赵慧放在了其中一个沙发上。

就在这时，金蝴蝶忽然飞了起来，重新回到了宋乔身上。

宋乔松了口气，这说明赵慧现在是安全的，不然金蝴蝶也不会从赵慧身上离开。

……

此刻，s市某职工小区里，一辆桑塔纳轿车已经在院子里停了整整一天了。轿车里，一双眼睛正在静静地注视着前方的挡风玻璃。眼睛的主人是个短发女人，她纹丝不动地坐在副驾驶座上，就像个没有灵魂的木偶。

她身边的驾驶座上，一个男人正头向前倒在方向盘上，两眼无神地看着窗外。他的脖子上有一道狰狞的伤口，伤口的血肉翻转出来，车座和车内的地毯上到处都是喷溅出来的血液，而这些血已经早就凝固了。

短发女人似乎对身边男人的尸体毫无感觉，她就那么静静地坐在尸体的旁边，左脸上还残留着没擦干净的血迹。这场景看起来实在有些惊悚。

就在这时，短发女人的身边的手机震动了起来。

她这才有了反应，面无表情地接通了电话，对着电话里道：“我是曲颖。”

电话里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

“曲颖，你现在在哪儿？”

曲颖声音冷淡道：“我在宋霖家门口，监视任务。”她转过头，瞥了一眼身边男人的尸体，“……和梁时谨一起。”

“宋家那边有什么动静吗？”彭祥的声音问道。

“没什么动静，也没看到什么可疑人物。宋霖和宋乔回家后就没再出来。”曲颖平静道，“他们现在应该已经睡下了。”

彭祥道：“嗯……辛苦你了。这个时间给你打电话，是因为我刚才突然想到了一件事。”他说着就轻笑了一声，“我知道今晚你要去宋家盯梢，所以应该还没睡，所以就给你打电话，想看看你那边情况怎么样了。没打扰到你吧？”

“没。你有什么事？”

大概因为曲颖的声音听起来很冷淡，所以彭祥的语气也严肃了几分，“没什么。就是关于梁冲默的事。我之前一直在调查梁冲默生前的资料，可是有些地方我没太看明白，所以就想找你问问清楚……你看，梁冲默的资料里有好多不完整的地方。比如他在被逮捕直到死亡的这段时间里，他的资料写的很含糊，几乎一笔带过，死亡原因也只写了‘心脏衰竭’四个字而已……感觉他被抓住之后，就突然从人间蒸发了一样。”

曲颖沉默着没说话。

彭祥便笑了笑，道：“好吧，我知道这些是你们的机密，我就不问了。”他沉默了一下，“其实我还有一件事……”

就在这时，曲颖旁边的车窗突然被人猛地拍了一下。

曲颖竟然丝毫没有被吓到，她面无表情地转过了头。

彭祥的脸出现在了窗外，他的鼻尖贴在车窗上，哈哈笑道：“没吓到你吧？他们说让我来增援你们。”他说着，就晃了晃手里的袋子，“刚买了点吃的，给你们当夜宵……”

彭祥其实撒了个谎，他不过是今晚熬夜赶完了一个纵火案的报告，又睡不着觉，想起曲颖还在执行任务，就打算找个借口来看看她的情况。

这段时间曲颖一直在参与监视宋家兄妹的任务，不过连续过去好几天了，也没有金火党成员的踪迹。

彭祥拍了拍车窗，笑道：“曲颖，帮我开下车门。”

曲颖却没有开车门，而只是慢慢地打开了漆黑的车窗。

因为车窗上贴着膜，一开始彭祥外面看不到里面，所以当车窗打开一条缝隙的瞬间，彭祥这才猛然注意到曲颖身后的梁时谨。

一开始，彭祥还以为梁时谨正趴在方向盘上睡觉。他正有些奇怪，这人怎么在执行任务的时候睡觉。

突然，他意识到情况有些不对。

随着车窗慢慢地打开，一股血腥味从车内飘出来。

彭祥一惊，他看到曲颖微微偏过沾着血的脸，两眼无神地透过车窗望着他。

一把雪白的匕首突然亮了出来，猛然刺向了彭祥的肚子。

彭祥虽然平时喜欢嘻嘻哈哈的，可他终归是训练有素的刑警。

他猛然回过神，身子一歪，躲过了曲颖扎过来的匕首，踉跄了两步撞在了车身上。

“曲颖！”他皱眉叫道，“你想干嘛！”

曲颖却像是没听到他说的话一样，开门从车上下来，然后掏出了随身的配枪。黑洞洞的枪口指向了彭祥。

黑暗之中，曲颖面无表情的脸看起来十分诡异。

她看起来和平时太不一样了。

“到底发生了什么？”彭祥的心脏狂跳个不止。他看向驾驶座的梁时谨，“梁时谨他死了吗？怎么死的？”他一边说话，一边下意识地摸到了裤兜里的手机，按下了键盘上的一个按钮。

曲颖冷冷道：“不准动。”她说着，就移动了手指，伴随着一声脆响，彭祥立刻意识到是子弹上膛了。

彭祥立刻感到自己的心脏猛地一沉。

……

这栋楼一共有二十多层，只靠宋乔一个人，搜寻所有的楼层要花费的时间实在太长了。

就在宋乔纠结究竟该怎么办时，她突然留意到，自己的右手手心里还连着一根金色的丝线。

丝线太细了，不仔细看很难发现，也难怪她刚才没有注意到。

宋乔看向自己肩膀上的金蝴蝶，发觉它比平时要小了许多。也就是说，刚刚金蝴蝶很可能在她没注意的时候发生了分裂，然后另一只飞到了这栋楼的其他地方。

说不定就是宋霖所在的地方。

金丝直直地指着天花板，也就是说，宋霖确实是在这栋楼里。

楼里的电梯还在运作，宋乔走到电梯门口，按下了电梯开关。进入电梯后，宋乔按了最顶层的号码。

在电梯运行过程中，宋乔一直在注意金丝指示的方向。

而在这短暂的几十秒内，金丝一直指着她的上方，直到最后两层，它才慢慢地变成指向斜上方的某个位置。

伴随着“叮”的一声响，电梯停了下来。

门打开后，外面的走廊依旧是一片漆黑。

金丝在这样的黑暗之中显得尤为显眼。而它依旧指着斜上的位置。

可这已经是大厦最高的一层了。

也就是说，金丝所指的，是在这栋大厦楼顶的天台。

宋乔很快就找到了往上去的楼梯。

上了楼梯后，她推了一下通往天台的门，门立刻打开了。

……><

楼顶冰冷的风呼啸着灌进来，宋乔条件反射地打了个寒噤，可她并不觉得特别冷。刚刚在电梯里，她又吃了一块巧克力，所以她现在能量还算充足，并不觉得饿。自从上次出院以后，她几乎每天都在衣兜里揣上一点高能量食品，以免自己使用能力后又出现低血糖的症状。

她看到一个身影正站在不远处，正好在天台的边缘。

那人静静地立在那里，一动不动，就像商店橱窗里的假人。一个小小的金色光点正停在他的肩膀上，一条细细的金丝将那只蝴蝶和宋乔的掌心连接在了一起。另外一只稍微黯淡一点的金蝴蝶则绕着宋霖的身体飞舞着，而那并不是宋乔的金蝴蝶。

宋乔立刻认出了那人是谁。

“哥！”她叫道，然后情不自禁地往宋霖的方向跑了几步。

宋霖向前迈出一步，表情冷淡地看着宋乔，好像在看一个陌生人。

宋乔发觉到宋霖不太对劲儿。于是她停下了脚步。

“……哥，你在这儿干什么？”宋乔问道。

宋霖忽然笑了起来。

“乔乔，你来了。”他说。

宋乔的心脏紧缩了一下。宋霖从来不管她叫乔乔，只会叫她的大名宋乔，有时候也会管她叫小乔，或者小不点儿。

……这人不是宋霖。

寒风中，宋乔感到自己的牙关在轻轻打颤，不过并不是因为冷。

“你是谁？”她问。

“我是你哥啊，还能是谁？”宋霖笑道，忽然向前迈出一步，“过来，我有东西给你看。”

宋乔却没动弹。

“看什么？”她问。

宋霖沉默了片刻，他忽然再次笑了起来，往后退了两步，眼看着就要从天台的边缘掉下去了。

宋乔吓了一跳，惊呼道：“你干什么？”

宋霖却又后退了半步，身体摇摇欲坠，眼看着就要从天台边缘掉下去了。

宋乔一个箭步冲了上去，在最后关头扯住了宋霖的胳膊。她无意识地激活了“极速状态”，所以才成功抓住了宋霖，不然他就真的要从二十五层高的大楼楼顶掉下去了。

宋霖重心不稳，身体前倾，正好倒在了她的怀里。她抱住了宋霖，惊魂未定地喘着粗气。她以为自己已经对恐惧麻木了，可刚才那一下真的把她吓得够呛。

宋霖忽然身体一软，倒了下去，宋乔猝不及防，两人同时摔倒在了坚硬的水泥地面上。

宋乔翻过身，发现宋霖正闭着眼睛，好像晕了过去。

宋乔紧张地拍了拍他冰冷的脸颊，“宋霖！”

她叫了几遍宋霖的名字，可宋霖也没回应她。

宋乔有点害怕了。宋霖穿得太少了，他浑身冷得就像冰块似的。她搂住宋霖的肩膀，将他的手紧紧地握在自己手心里，希望能给他取暖，同时还在不停地喊他的名字。

就在这时，宋乔突然再次感到一阵头疼欲裂。

她痛苦地捂住了太阳穴，眼前宋霖的脸忽然变得一阵模糊，同时隐约看到自己肩膀上的金蝴蝶发出了耀眼的光芒。

她突然感到脖子一疼，像是扎进了一根刺。

她顿时感到浑身失去了力气，身子一歪倒在了地上。她身体的感觉几乎完全消失了，在她晕倒前一刻，她看到宋霖正低头冷漠地看着自己，手里还拿着一根细细的注射器。

……

不知过了多久，宋乔猛然惊醒。她身上的衣服被冷汗浸透了，感觉自己刚刚做了个非常可怕漫长的噩梦。

她面前的景象渐渐地清晰了起来。

她下意识地动弹了一下，却发现自己的身体被牢牢地绑在了一个发着霉味的床上。她身上麻醉剂的药效大概还没过去，所以四肢还是软绵绵的。她努力睁大眼，环顾四周，这个房间四周的墙壁都是白色的，看起来竟然有点眼熟。

她突然想起之前在梁冲默的记忆里看到的那一幕。

宋乔猛然醒悟，这就是他们在梁冲默身上做实验的那个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