幼仪见崔姨娘说话行事不着调,尤其是在对锦哥儿的教养上存在很大的偏差,不由得有些气恼起来。
再见到崔姨娘看着自己小心翼翼的眼神,她心中的气减了几分,只剩下几分无奈。难怪崔姨娘会有这样的想法,以她的眼光和阅历也只能把心思放在金家的家产上了。
“男人志在四方,姨娘不该引导锦哥儿把心思只放在府中。锦哥儿念书很有天分,若是好好培养,假以时日会有一番成就。即便是没了金府的家产,他也能自食其力好好过日子。”幼仪耐下心来慢慢跟崔姨娘说。
崔姨娘却哭丧着脸说道:“姑娘说得美事我何尝没想过?只是学里的夫子眼睛光盯着瀚哥儿一个人,只要他学会了就往下讲,学不会就在一个地方磨工夫。锦哥儿资质再好都没有用,全被那老不死耽搁了。”看样子她还不算是太笨。
幼仪听见这话不言语,她接着说道:“那日听老太太的意思,打算让太太管家。别看太太表面上和善,对你们几个的吃穿用度都不苛刻,却把你们几个庶出攥得紧紧的。特别是锦哥儿,稍有冒头的苗头就被踩回去。以我对太太的了解,她怎么可能让锦哥儿有大出息?眼下你是抱住了老太太的大腿,不用担心以后嫁人的事了,不管怎么样,只要老太太还活着就能帮你找个好婆家。可锦哥儿怎么办?她是你亲弟弟,有了好处也不见你多想想他。远的不说,就说前日你送的礼物,怎么不见锦哥儿的比旁人多?我不是争那些东西,是为了你的心!”
这崔姨娘说话不能多,不然三句话之后就听不得了。本来幼仪的火气已经下去,这会子又上来了。
“姨娘住嘴!”幼仪忍不住骂着,“你自个听听都说了什么混账话!眼下这屋子里没有旁人,却保不齐窗根底下,门口旮旯就有人听墙角。方才姨娘说得话,只要有一句传出去,不仅姨娘活不成,就连锦哥儿都会被连累!”说完把窗户推开,见四下里没有半个人影脸色方好看了些。
崔姨娘见到幼仪在老太太身边日子过得滋润,眼下又有皇上赐的匾额,在金府多少有些地位。若是搁到之前,她受委屈也不敢这般说话,眼下却忍不住了。
“姨娘倒是说说,姐妹兄弟一样的礼物,为什么锦哥儿要大头?”幼仪反问着。
“这能为什么,你们是从一个娘肚子里爬出来的啊。”崔姨娘脱口而出,“我说这话姑娘别不爱听,你跟锦哥儿才是最亲最近的人。”这样的话她总当着幼仪的面说,听得幼仪耳朵都起茧子了。
“姨娘是生怕谁不知道我跟锦哥儿是庶出?”幼仪气得笑了。
崔姨娘听见这话立即没了声,满脸都是委屈和抱歉。幼仪猜到她接下来要说的话了,无非是她对不起幼仪姐弟,让她们生下来就低人一等之类的废话。
“姨娘好好听我接下来说得话,要走走心。”幼仪赶紧开口,不给她说话的机会,“我跟锦哥儿都姓金,跟大姐姐、瀚哥儿是血脉相连,即便打断了骨头还连着筋。太太虽然不待见庶出的子女,却碍于礼法规矩不得不容纳。父亲那一辈,一共兄弟三人,都是老太太亲生。另外两位姑母是庶出,都远嫁到他方不怎么常回来。再说二房和三房那边,都是一个庶子没有,唯有两位姑娘是姨娘生养。姨娘细想想,这是为什么?”
崔姨娘虽然总是跑偏,行事说话不怎么走大脑,可这静下心一细想还真想明白了些。老太太和两位太太都是铁手腕啊,那么多的姨娘竟然连个儿子都没生出来!如此看来,还是大太太不够心狠。
幼仪看见她似乎听进去想明白了,接着说道:“姨娘常年在府中待着,不知道旁人家的日子什么样。去了惠州一趟,我倒是听见、看见一些。但凡富贵人家,哪能没有几个姨娘?主母心善,姨娘们的日子就好过点,不然……整日战战兢兢小心侍候还得不着好,随便找个由头就能打发出去!我是没看见谁家老爷为了一个小妾跟正房太太对着干,大不了花几个银子再买一个,还更年轻漂亮听话,没那么多糟心的事。
姨娘以为太太没办法整治你不成?只是太太看得比你开,想得比你远。姨娘也算是父亲身边的老人,太太又深知你没什么心称好控制,总比再弄进个不知道什么秉性的小狐狸精强。所以,姨娘只管照之前的样子混日子,不咸不淡吃穿不愁,没事少闲磕牙,少说少听少生闲气,岂不好?
金府若是一直由太太当家,我倒觉得是件好事。姨娘想想,太太虽然不喜欢你,却总要忌讳些父亲的态度。换做二太太和三太太,谁能顾忌这些?况且大太太当家,自然不想被旁人抓住把柄说嘴,对你跟锦哥儿在面子上总要过得去才行。往后那两房搬过来,人多嘴杂事又多,姨娘千万要扳住自己的嘴巴,免得生出不必要的事端来。至于锦哥儿,姨娘就丢开手别管了。”
“我什么都依姑娘的意思,可让我别管锦哥儿的事却不成。”崔姨娘被幼仪说得连连点头,“这次我请姑娘过来就是关于锦哥儿的事。我听说账房先生的算盘极好,想让锦哥儿下了学过去学上一个时辰。反正他的功课不多,闲着也是闲着。”
“姨娘这话可跟父亲说了?”幼仪闻听赶忙问着。她原想崔姨娘的话不过是想想罢了,听这话里的意思却是连辙都想好了。
“我这不想跟你先商量一下吗?”崔姨娘立即问着。
幼仪松了一口气,“好在姨娘没冲动!若是姨娘跟父亲说了,锦哥儿必定被父亲厌弃,到时候就事得其反了。没了父亲的眷顾,锦哥儿的处境可想而知。”
“不会吧?”
“当家主母最不喜欢庶子,尤其是庶长子,这是为什么?不是心疼分家时那点家财,而是害怕庶子心怀不轨谋夺家产,把整个家弄得乱七八糟乌烟瘴气。只要有过这么一场,必定会伤了元气,整个家就此四分五裂也说不定。你说,若是父亲听见姨娘的想法会如何想?”幼仪真想撬开崔姨娘的脑袋,看看里面究竟装得是什么,时不时就冒出个下三滥的点子。换做她是封氏也会不屑出手,照崔姨娘这样下去,自己就能玩死自己!
崔姨娘听见这话变了脸色,惊呼后怕,好在这几日老爷没到她房里来,不然这枕头风指定吹出去了。
“幸好,幸好!旁人都不知道,姑娘帮忙在老太太跟前说说。我就是想让锦哥儿会一技之长,以后在家里帮个忙,混口饭吃罢了。”若说她有心替锦哥儿谋划金家的财产,幼仪也不会相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