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日的暴雨,直到午后才停下,傅恒想尽一切办法,终于将太妃和玉芝嬷嬷安然挪出亭子,他自己也屡屡险些落水,让红颜看得心惊胆战,总算一切有惊无险,瀛台的水势随着暴雨停歇而得到控制。
太妃没有受到任何伤害,相反她更在乎傅恒的突然出现,但傅恒亲自把她背过漫过水的小桥,也把玉芝嬷嬷背过来,却没有碰红颜一手指头,红颜是和小灵子还有樱桃互相搀扶着,自己走出来的。
之后她们赶回庆云殿沐浴更衣,一切都收拾妥当后,傅恒已经安排好瀛台防汛的事匆匆离去。宫人来向太妃禀告时说:“富察大人回宫去向皇上复命,之后还会有人前来,请太妃娘娘放心。”
紫禁城中因前明留下的河道排水设计精妙,再大的雨也不会造成皇城水漫金山的尴尬,暴雨之后几处低洼积水也很快能散开,皇帝一时没想到瀛台可能发生的状况,只等傅恒出现在眼前,他才猛地想起红颜和祖母那边的安危。而皇帝也并非闲着不管事,大雨之后与工部的人议事至今,回过神傅恒已经将瀛台的一切都周全妥善了。
因大雨不宜出行,皇后一直在养心殿,傅恒来时她本正要离去,见到弟弟浑身衣衫湿透,显然进宫前才刚刚拧干一些,还嗔怪他为何衣冠不整地前来面圣,听闻是赶去瀛台,且将寿祺太妃解救于危难,眼瞧着皇帝连胜夸赞傅恒,皇后却心中擂鼓。
那里还住着魏红颜,傅恒是觉得完全可以不在乎,还是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怎么当事人的他如此坦荡,自己却为了每一件事每一句话而紧张?
皇帝根本就没想过傅恒和红颜会有什么,因皇后在一旁,他还不好意思问出口,只等皇后先离开,傅恒也要跟着退下时,他才问了一句:“魏答应可好?”
傅恒的心比身上湿透的衣衫还要冷,心想你若真是关心,为何要把她独自丢在那里,堂堂帝王连一个女人都保护不住吗?但不得不恭敬地说:“魏答应一切安好,臣退出瀛台时,答应与太妃在一起,已有太医前往,唯恐太妃娘娘与答应受了风寒。”
弘历想了想,便道:“去年也是派你雨后去慰问,你比旁人都要熟悉这些事,眼下就把圆明园和瀛台的事务都交付给你,特别是瀛台那边,一定要保证太妃周全。”
傅恒一愣,这样他以后可以随意出入瀛台和圆明园,皇帝显然对他毫无戒心,反而心生出几分愧疚,他绝不会跨越雷池一步,可他管不住自己的心,生怕红颜受到一点点伤害。
“臣领旨。”傅恒领命,皇帝又叮嘱了几句后,才退了出去,而皇后果然未走远,等着弟弟说几句体己的话。
雨后的皇城,云开雾散,午后明晃晃的日头照射着,水雾蒸腾,初夏第一波闷热来袭,皇后和傅恒站在日头下,看到弟弟湿乎乎的衣裳贴在身,皇后道:“往后再忙,也不能这样进宫,一定要仪容整洁。”
“是。”傅恒应着,却显然不愿与姐姐多说一句话。
“你怎么这么半天才出来,皇上是不是……问你她的事了?”皇后问。
“皇上刚才将圆明园和瀛台各项事务委任于臣,多嘱咐了几句话。”傅恒平静地应对着,“不知皇后娘娘,是否还有吩咐。”
昔日亲昵的姐弟,再也不能好好说句话,自从那年重阳节后,弟弟每一次相见,都仿佛把自己视为仇人。可他还不知道是自己将红颜送上龙榻,单单因为耽误了他与红颜,就怨恨至此,皇后几乎不敢想象,弟弟若知道是自己亲手造成一切,他是不是这辈子都不想再见到自己。
也许就傅恒而言,不该为了一个女人而无视姐弟亲情。但皇后自己知道错在谁,心虚的她如何能强硬起来责备弟弟的无情,倘若她一早就松口把红颜指给弟弟,这几年所有的麻烦都不会存在。
“皇后娘娘若无事,臣先行告退。”傅恒急着要走,他浑身的狼狈被太阳一晒更难受,皇后担心他着凉生病,也不能再做挽留。
家宅中,儿子啼哭得太疲倦,睡着之后至今未醒来,如茵将儿子交付给乳母们,自己一直在门前等着丈夫归来,终于见到傅恒的身影,老远就看到他浑身湿透的模样,如茵忙吩咐下人:“我要你们准备的热水呢?立刻送去正院里,伺候大人沐浴更衣。”
傅恒下马进门,浑身疲倦,只见如茵迎上来,温柔地笑着:“热水都准备好了,先洗干净换身衣裳,午膳也没用吧?”她挽着丈夫就朝门里走,傅恒顺从地跟着她,折腾了半天回过神时,已经舒适地浸泡在温暖的热水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