凄凄切切,对长亭晚,骤雨初歇。
都门帐饮无绪,留恋处、兰舟催。
执手相看泪眼,竟无语凝噎。
念去去、千里烟波,暮霭沉沉楚天阔。
多情自古伤离别,更那堪,冷落芳菲节。
今宵酒醒何处?杨柳岸,晓风残月。
此去经年,应是良辰好景虚设。
便纵有千种风情,更与何人说?
冷羿抄袭的这词,便是北宋著名的大词人,与李煜齐名的柳永的《雨霖铃》。只不过,柳永的原词写作时刻是深秋,而现在是初春,原词第一句的“寒蝉凄切”的寒蝉,是深秋的蝉鸣,初春是没有蝉声的,所以,套用李清照的词“凄凄惨惨戚戚”,为了押韵,改成了切切。而中间一句“冷落清秋节”,为了应景也改成了“芳菲节”。芳菲二字,化裁于白居易的名诗《大林寺桃花》“人间四月芳菲尽,山寺桃花始盛开”,用“芳菲”取代春天。这个改动一定程度上减弱了原词的惆怅悲凉之情。不过,芳菲时节,本应是情侣踏春之时,现如今却只能冷落了,让人无奈等着“芳菲落尽”,却也另有一种意境。
《雨霖铃》这词是柳永的代表作之一,用长亭、骤雨、烟波、残月,借景生情,用白描的手法,写出与情人洒泪而别,再表达出分别之后的孤单寂寥凄凉,映衬出对恋人的眷恋不舍之情。以此刻即将离去的李煜的口吻念诵出来,更让人潸然泪下。
小周后听罢,泪花已经迷蒙了双眼,拉着李煜的手,想说点什么,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李煜没有看她,哽咽着对冷羿拱手道:“贤弟高才!这词,全然写出了愚兄此刻的心情,把愚兄想说的话,都说了出来。临别能得到贤弟这样的辞别之词,愚兄已了无憾事!”
赵廷美赞叹道:“是啊,冷贤弟的这词,与刚才那歌的歌词有异曲同工之妙,更让我坚信方才那歌,是冷贤弟的大作!嘿嘿,不过,这词从意境上又比刚才那歌更上一层楼,清和朗畅、意致绵密、秀淡幽绝。堪称绝唱!——重光,他的诗才,可与你有得一比啊!”
李煜黯然摇头,拱手道:“冷贤弟才真是词中魁,愚兄自愧不如!”
冷羿忙道:“兄长谬赞,实不敢当。兄长的诗词那才是古今第一。小弟是望尘莫及。”
赵廷美道:“行了,照我看来,你们两位诗词足以比肩。都不要谦虚了。”
李煜望着冷羿,半晌,才满是伤感道:“贤弟,只可惜,愚兄无福与弟切磋诗词,实为憾事!若有来日,能与贤弟把酒言欢,畅谈长短之句,何不为人生之快事!”
“弟翘以盼兄长回来之日,再谋一醉!”
“好!”李煜紧紧握住冷羿的手,“愚兄不死,定当赴约!——就此别过!”
李煜放开手,往帐外走了几步,又站住了,回身,望向小周后。
小周后只叫了一声夫君,便已哭成泪人。
李煜走前几步,拉着小周后的手,想着此去,只怕是真就成为永别,不由肝肠寸断,已然干涸的眼眶,又涌满了泪水。
小周后反手挽住他的双臂,抬泪眼,泣道:“夫君,你……,就不给妾……,留下……,只言片语……?”
李煜摇头,浊泪滚滚。
庆奴跪倒在李煜脚下,匍匐大哭。几个妾室也跟着哭了起来,卓巧娘和赵廷美的夫人也陪着落泪。一时之间,帐篷里哭声一片。
赵廷美一脸不悦道:“行了行了!都说不要哭了,哭什么啊!扫兴!”转头望向李煜,到“文英所言极是,虽冷贤弟已替你而作,你再不敢给文英以离别之词,却也该给我等填词一,也有个念想啊!”
李煜缓缓点头,慢慢走到桌前,提笔,环视一周,目光最后落在了小周后脸上。
这时,帐外的雨又大了起来,噼里啪啦的落在帐篷顶上,好象催促的鼓点。他定定地望着悲苦欲绝的妻子。良久,一把抹去泪水,顿时间落笔如飞,边写边朗声念诵:
帘外雨潺潺,
春意阑珊,
罗衾不耐五更寒。
梦里不知身是客,
一晌贪欢。
独自莫凭栏,
无限江山,
别时容易见时难。
流水落花春去也,
天上人间。
写罢,将毛笔往地上一掷,抱拳拱手,团团作了揖。拂袖,大踏步走出了帐外。
“夫君——!”
小周后嘶声呼唤,踉跄着追出,脚下一滑,跌倒在泥水里。
冷羿听了这词,不由心头一沉。
他知道,这词,是李煜的绝笔,在赵光义把毒酒给赵廷美送去给李煜时,李煜正好写下了这感怀故国之词。随后饮酒而死。遂成绝笔。
难道,李煜这一去,果真就“天上人间”,阴阳两隔了吗?
小周后哭着,在泥水里爬了几步,撑起半个身子,撩开额前被雨水淋湿的乱,抬泪眼望去。
雨中,李煜已经上船,伫立船头,蓦然回,一如一尊雕像,随着大船启锚远去,渐渐地,消失在了烟雨之中。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