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家伙,你不去做神棍,真是可惜了,你当我是三岁小儿吗?你到底想说什么,就痛痛快快地说出来吧,别让我刚刚对你仅有一点的尊敬再次烟消云散。”
沉默了片刻,段横忽然皱眉道,昆仑方才所说的的确骇人听闻,但也不得不承认,那番话还是有几分道理的,甚至他所说的,洛云容有可能一战成名,被天帝赏识什么的,也不是不可能。
但问题也就在这里,要真的想要一战成名,并且在这一次上古邪魔暴乱的大潮之中起到中流砥柱的作用,光此刻的战果远远不够,盾风堡很重要,非常重要,所以那些上古邪魔,乃至石歆,都会拼了命一样地继续进攻盾风堡。
可问题是他们守得住吗?能坚持到援军的到来吗?
不能的,就算是洛云容获得了那个奇遇机缘,也是远远不够的。
昆仑这黑了心的老混蛋,还是在忽悠段横,在这里死战啊!
“老家伙,你最好还是说实话,假若你想让我配合的话,如果你但凡有一点隐瞒,你信不信我立刻就带着洛云容离开这里?我说到做到,而且一定有绝对的把握从这重重包围中杀出去,你要不要赌一赌!”眼见昆仑沉默,段横就厉声喝道,他可不是单纯的洛云容,真要豁出去,翻脸不认账这种无赖手段他照样精通。
“咳咳,淡定,没有你想的那么严重,真的,老夫之前所说的,至少有八成是真的,即便是剩下的两成,也不是老夫要说谎,而是迫不得已。”昆仑的一张老脸皱成了一团,很是苦涩,“段横,老夫活得已经够久了,对于生死真的不怎么看得上,如果真的是为了贪恋生死,当年我和其他四位剑仙也不用背上弑神者的名头,你知道我们五个剑仙当时几乎是在明知送死一样,但仍然选择去战斗吗?所以你不懂!这种为了信念而战死的事情,如今你听了是不是觉得荒谬和愚蠢?”
“如今,老夫侥幸,因为你的关系,重新活了过来,其实这对老夫来说并不是一件愉快的事情,你知道老夫宁可与我的那些同伴长眠于地下吗?至于说报仇,重头再来,这种事情老夫誓,从来没有这个想法,老夫当年所经历的剑修时代,已经是最辉煌的时代,能够生在那个时代,是老夫等人的荣幸,而对于你们,老夫只能说,是个遗憾,就如你们阴暗的心思,不懂阳光下的坦荡,以腐肉为食的秃鹫,不懂鲲鹏的壮志。所以,用不着你们这些后人的怜悯,我们这些老骨头自有我们自己的骄傲,哪怕我们被扫进故纸堆里,被流放到三千小世界之中,也没关系,因为你们永远都无法超越当初那个时代。”
“呵呵,怎么,你想恼羞成怒,还是破口大骂,还是酸酸的挖苦?亦或者故作高冷,露出几分不屑来显示你有多么高明多么睿智多么不凡?没有意义的,老夫不在乎。如果说还有什么放不下的东西,那就是老夫当年修行的一点点心得,老夫当初之所以借着那只小朱雀藏在你身边,也就是想要看看你小子是否有培养的价值?哪里想到你小子竟是精明到如此程度,二话不说就封印了老夫这么久,好不容易把老夫放出来之后,还要老夫给你背黑锅,哼哼,你以为老夫猜不出来吗?可惜啊,你聪明过了头,老夫这样的人物岂会在乎生死?”
“不错,当初老夫在魔域之中藏下的布置多如牛毛,人说狡兔三窟,老夫又怎么能例外,在这盾风堡内,就藏着老夫和寒山我兄两个人留下来的布置。原本这是我们准备给后代小辈留下的一点见面礼,哪里想到,世事如棋,难以预料啊,如今,老夫和寒山的全部布置,都已经留给了云容那女娃娃,当然,有鉴于老夫和寒山的弑神者身份不能登大雅之堂,所以老夫才故意编了个典故,不过无关大局,你知道,这本来是准备留给你的,奈何,这就是机缘。”
“现在,你能明白老夫的苦心了吧,老夫如今,别无所求,只求能死在这盾风堡之中,就算没有这一次魔妖大军前来围攻,老夫也是哪里都不会去的,更不会给你背黑锅,老夫这把老骨头,就一定要死在这里,因为,这盾风堡,是当年老夫那么多兄弟同袍战死的地方,他们已经死去了几千万年,而老夫还在世间苟活着,太累了,太累了。”
说到这里,昆仑这老头儿,竟是老泪纵横,泣不成声。
段横默默离开,心下恓惶,如果自己也能活到几千万年之后,回想当年,会不会也如老家伙一样,悲痛不已?
答案是不会,因为那种燃烧战意的心境,不适合自己。
也怪不得老家伙看不过如今这污浊的世间,曾经的辉煌逝去,永不再回来,那是属于他们那个时代的壮烈。
缓步走回高台,就看到盘膝而坐,仿佛变了一个人模样的洛云容,一道道恐怖的剑气在她身体周围环绕,但是她需要时间来吸收并融会贯通。除此之外,还有那躲在角落里,有些畏缩惊恐的方小筑,现在,这座城堡中,就剩他们三个人了。
“叔叔,那个很慈祥的老爷爷呢?”
好久,方小筑才怯怯地小声问道。
“嘿,你说那个老滑头,他找他曾经的老伙计去了,不过,不用担心什么,叔叔会保护你的。”段横灿烂一笑,心中却莫名有些伤感,说实话,直到此刻,他对昆仑那老家伙的行为都是不认可的成分居多,对老家伙的动机也不吝啬最恶毒的猜测,但有一点,还是值得他去尊敬的,那就是老家伙对他那些早已逝去的同袍的忠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