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有时候就喜欢钻死胡同,明明很简单的事情,脑子里就是转不过弯来。但是经人一点拨之后,才恍然大悟,而那个答案却非常简单,只是当事人一时鬼迷心窍,绕了个大弯子。这些事情很多生在男人猜测女人的心思,或者女人猜测男人的心思的时候。
奶奶道:“她是怕你知道了会跟她分开。”
涉世未深的我问道:“为什么怕?”
奶奶道:“你们想想,她是一条蛇,张九是个人,他们本不是一类的,偏偏生下个结合物来。如果让张九知道了,他还不着急看看孩子是不是健康?他还不着急看看孩子是不是长着蛇鳞?他还不担心孩子像他一样留下蛇的特征?”
我和爷爷频频点头,张九默不作声。
奶奶又道:“如果让张九知道了,他还不要那个女人把孩子抱回来?这样一来,张九的父亲张蛇人就极容易现女人的行踪,接着就现张九跟女人的那点事。我敢肯定,张蛇人不会善罢甘休的,一定会拆散儿子和蛇之间的关系。”
想想也是,一个养蛇多年又开始贩卖蛇的人,如何能容忍自己的儿子跟一条毒蛇相伴终生?如果爷爷的数术完全正确的话,那么竹叶青肯定是考虑到了这一点,才隐瞒张九怀孕诞子的事情。可是,为什么张九没有任何觉呢?如果真有个孩子,那么竹叶青要将孩子藏在哪里才好呢?
张九听了奶奶的话,默默点头,嘴巴抿得紧紧的,表情古怪,不知道他是为忽然出现的孩子而担忧,还是为之而欣喜。
奶奶将张九的举动尽收眼底,她走到张九跟前,将那双红萝卜一般的手放在张九的肩头,声音低沉道:“再说了,如果告诉了你,她害怕你会惊慌失措,从而对她敬而远之。毕竟你们之间还有很多的阻碍,她不能确定你的心思。不过,我可以肯定,她对你是有爱意的。不然她不会这么做。”
“那我更应该把她救下来了。”张九的语气有点生硬,仿佛这句话不是他愿意说出来的,而是被人逼迫。
奶奶笑道:“这就是你自己的决定了。”然后,奶奶走进里屋,抱出棉被走回太阳下。紧接着,地坪里传来了“嘭嘭嘭”的声音,那是奶奶在用一根小竹棍拍打棉被了。
直到现在,奶奶已经不在人世了,我每次走到爷爷家的地坪里,看着那几根斜立在墙角渐渐腐朽的晾衣杆,仍能听到“嘭嘭嘭”的声音。每次跨进大门,我仍心中忐忑却又满心希翼,仿佛下一刻奶奶的声音就会出现在耳边:“亮仔,我的乖外孙,你又来看奶奶啦!哟?你比奶奶都高出一个头啦!”
一个人在一个老屋里生活久了,当他或者她离去之后,声音、相貌等等却还驻留在这里,供那些想念他们的人倾听、回忆。
当在堂屋里的那张桌子前坐下,我仍能清晰的回忆到张九来到这里的那个早晨,那个像女子一般的男人,满脸皱纹手指枯黄的爷爷,以及屋外的“嘭嘭嘭”声。虽然桌子旁边只有一个回忆往事的我,但是我仍能清清楚楚的看见他们,仿佛时光逆流。
我看见张九又开始低头捏手指了,一个手指一个手指的循环往复。我真想不通,那个竹叶青女人为什么会喜欢上这样一个犹疑不决的男子。如果不是因为张蛇人的放生,她会来给张九治病吗?她会将自己交给张九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