课下回南府,她见耶律斜轸与安隐在蘅芜阁,两人都心情大好。
“啥事儿这么高兴啊?”杨琪可是知道,耶律斜轸很少来蘅芜阁用餐。他往往来时,都是坐一会儿就走。
“段冲跟耶律茂终于大难临头了!”安隐说,“昨夜他们二人在最妩楼喝的酩酊大醉,说了些大不敬的话,被皇上身边的一个心腹听到,之后告到了皇上那里去。皇上连夜就派人将他二人抓了起来!”
这事说来话长,先皇穆宗驾崩时,其子耶律茂也正是隆绪这个年纪。既然年纪幼小的隆绪都能坐上太子之位,那当年的耶律茂岂不是可以成为皇帝!
说来说去都是穆宗残忍无道,而耶律贤现在的帝位来的有点儿名不正言不顺,带着些黄袍加身的感觉。
耶律贤当年诛杀穆宗残党,念及耶律茂年幼,便放他一命,还许他荣华,哪里知道他竟不念恩情,与人说了那等大不敬的话,耶律贤岂不龙颜大怒!
耶律贤已经降旨,削去了段昊的官位,也剥夺了耶律茂的特权。
耶律茂倒无所谓,他本来就是个摆设之物,寿安王可有可无。段昊手下的那群兵马不可一日无主,耶律贤今日早朝时,让诸位大臣推举一人去接任段昊的平南大元帅一职。
“今日早朝群臣商议无果,大约明日早朝时,圣上还会说同样的事。”耶律斜轸握拳轻磕石桌,似乎显得有些急躁。
杨琪知道他是想要平南大元帅之位,这样的野心,让她感到害怕。
今日中午,杨琪难得没有在安隐的催促下,早早去往了学堂。
离开课还有半个多时辰,这时学堂里就杨琪一人。
她坐到段冲曾坐的位置,书案上还有他私有的上好笔墨。
“诶,天天把自己当傻瓜,也是很累人的。太聪明又会招来杀身之祸,你跟你老爹就是太自以为是,锋芒太甚……”
杨琪刚一躺下,就听见门口传来动静。她懒洋洋的掀开一只眼皮,往门口瞄了去。
只见晏夫子一脸意外的立在门口看着她。
杨琪还是第一次私下里与晏夫子作接触,怎么说呢,她觉得有些尴尬。
她坐直身子,恭恭敬敬道了一声,“夫子好。”
“你今天怎么这么积极啊?”对从来都是最后一个溜进学堂的杨琪,别以为晏夫子不知道,他不过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罢了。
不知是不是杨琪的错觉,她忽然感觉晏夫子说话的口气,跟耶律斜轸有些相像。
“今天是心血来潮,怀念一下段同窗。”
晏夫子沉吟一下,口气淡然,就像是叙述一件无关紧要的事,“段家已经被流放了。”
“流放去哪了?”杨琪刚听耶律斜轸和安隐没说到这件事,只怕流放之事是皇帝新下的旨。
“南疆。”
“南疆……”杨琪小声重复,总觉得事情有所不寻常。
段昊原是平南大元帅,皇上将他流放南疆,不就等同于放虎归山么!
杨琪兀自沉浸在思考中,没发现晏夫子变复杂的神色。
这时,耶律斜轸带了一件披毡来,还向晏夫子行了躬身之礼,“晏夫子。”
晏夫子还他一礼,后学起隆庆一样告恶状,“你还是赶紧将这丫头带走吧,频频在课堂上开小差,还屡教不改!”
耶律斜轸干笑,“这丫头确实冥顽不灵,让晏夫子费心了。”
“她是顽石,你是朽木,老夫怎么雕也不成器。”
经晏夫子这么一说,杨琪才知道耶律斜轸也做过他的学生。
耶律斜轸请晏夫子坐下,然后将披毡裹到了杨琪身上。
“还未到开课的时辰,你今日怎么出来这么早?”耶律斜轸也觉得杨琪积极的奇怪,她可是一向都吵吵嚷嚷着说不念书的。
杨琪按住他的手,十分认真的道:“明天皇上要是让你做平南大元帅,你可千万要拒绝啊!”
耶律斜轸一愣,似乎有些不情愿,“为什么?”
“官非其任而不处,禄非其功而不受,这么简单的道理,你不懂?”杨琪总觉得耶律斜轸一旦坐上平南大元帅之位,必定会惹祸上身。
“从哪里学来的?”耶律斜轸还真没想到这时候会从杨琪口中听到这么高深的话。
杨琪歪着脖子,小心的看了一眼晏夫子,“是夫子教的!”
晏夫子竟没反驳,只轻哼了一声,说道:“寿安王大势已去,皇上要对付的下一个人,就是你了,好自为之吧。”
杨琪崇拜的望着晏夫子,对他忽然有种惺惺相惜的感觉。他刚才说的话,正是她想要对耶律斜轸表达的。
耶律斜轸似乎还不大相信。
晏夫子四处张望,见周围无人,他还是很警惕的放低了声音,“皇上将段昊流放南疆,无异于放虎归山。你等着看吧,若这次接任平南大元帅的人选稍有不合皇上心意的,可有的苦头吃咯!”
耶律斜轸顺势一想,恍然如大梦初醒。
段昊流放南疆,依他的个性定不甘落魄,势必会与他从前的部下接触,兴兵造反都不无可能。而新任平南大元帅之人,难能一去就能收拢军心,军中不服者众多,大约也会从了段昊的路。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