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丫头,就要开始了,放松身心。”余青望着沈素心,轻声在她耳边耳语。此时,沈素心躺在躺椅上,方才,余青喂她吃下的那丹药仿佛起了些许作用,她的神智,已然微微有些模糊了。
沈素心眨了眨看不到的双眼,轻道:“师伯,那丹药,除了能让素心不知疼痛,可还有别的作用?日后,能否……能否教素心调制此丹药?这,可是相当有用呢。还有……师伯医治素心之法,能否一并交给素心?日后……日后……素心……”
说着,沈素心的那一双没有焦距的眸子,也愈发迷离了。余青望了望沈素心,轻叹道:“丫头啊,这迷心丹制法,倒是可以教你。但这东西若是落入心怀不轨之人之手,可是相当麻烦,你要谨记。至于为你治眼睛的法子,其实……都已然不是医术了,即便教你,若没有真元修为,你哪里又能用得了呢?”
沈素心模模糊糊地应了一声,终于,头一歪,再也没了知觉。
余青怔了怔,摇头苦笑,也不知,方才的话,她是否听到,是否记住了?不过,无妨的,大不了,待她醒了,再告诉她吧,不急。
一面想着,余青一面取出一些药膏,均匀地涂在了沈素心的双目四周,随后,又掏出一根金针,直入沈素心百会穴,随即,余青便将双目闭上,轻轻捻着那根金针。只见,那金针原本足有七八寸长,竟缓缓深入沈素心头顶,外面竟然只有不足半寸了!而在余青身上,及沈素心身上。竟然腾起了丝丝白雾……
此时,沈素心却觉得,不知身在何方,周围都是白雾……
这里……这里是哪儿?沈素心怔怔地望着四周。
在沈素心眼前,是月下的荷塘,虽是人为景观,却是极美的。
曲曲折折的荷塘上面。弥望的是亭亭玉立的的荷叶。荷叶出水很高。妖娆的像舞女那飘渺的裙摆。那层层叠叠的叶子中,零星地点缀着些白花,有的袅娜地开着的。有羞涩地打着朵儿的,正如一粒粒的明珠,又如碧天里的星星,又如刚出浴的美人。
微风过处。送来缕缕清香,仿佛远处高楼上渺茫的歌声。这时候荷叶与那些花儿之间。也有了一丝的颤动,像闪电般,霎时传过荷塘那边去了。荷叶本是肩并肩,密密地挨着的。这便宛然有了一道凝碧的波痕。叶子底下是脉脉的流水,遮住了,不能见一些颜色。而荷叶却更见风致了。
月光如流水一般,静静地泻在这一片叶子和花儿之上。那薄薄的青雾浮起在荷塘里。叶子和花儿仿佛在牛奶中洗过一样,又仿佛笼着轻纱的梦。虽然是满月,天上却有一层淡淡的云,所以不能朗照。
月光是隔了树照过来的,高处丛生的灌木,落下参差的,斑驳的影子,峭楞楞如鬼魅一般。那弯弯的杨柳的稀疏的倩影,却又像是画在荷叶上。塘中的月色并不均匀,但光与影有着和谐的旋律,如那位名家所奏的名曲一般。
荷塘的四面,远远近近,高高低低都是树,而杨柳最多。这些树将一片荷塘重重围住,只在小路一旁,漏着几段空隙,像是特为月光留下的。树色皆是阴阴的,乍看像一团烟雾,但杨柳的丰姿,便是在烟雾里,却也辨得出。
沈素心看着眼前的景色,竟然微微有些痴了。她怔怔地,沿着这荷塘的边沿,以及一旁的小径,缓缓地走着。头顶的月光,从枝叶间洒落在她的脚下,仿佛点点雪影,不过虽是有些冷,却不像真雪那般冰凉,只是仿佛琴姬练剑时候的眸子一般,微冷淡然。
“这……这究竟是什么地方……竟然这般美……”
沈素心喃喃自问着,但这答案,她如何知道呢?但,正在此时,却有袅袅的歌声,飘飘入耳。沈素心一怔,赶忙四下望着,但在月色之中,她能看到的,只有袅袅的树影,哪里有什么人?
然而,就仿佛一转身之间,那歌声,却越发清晰了。听着,应当是个女子,那柔柔的声音,很安静,让人很是舒服,却又与这眼前的景致是无比的相和……
“……萤火虫点亮夜的星光,谁为我添一件梦的衣裳,推开那扇心窗远远地望,谁采下那一朵昨日的忧伤,我像只鱼儿在你的荷塘,只为和你守候那皎白月光,游过了四季荷花依然香,等你宛在水中央……”
听着这歌声,沈素心不禁更痴了。然而,正在她痴痴地,坚持着四下寻找那吟唱女子之时,她却忽然发现,四周的一切,那月色,那荷塘,却都融在一片淡淡的白雾之中,一转眼,便不见了……
“啊……这……”沈素心睁大双眸,那样的景致,那样的歌,就这般消失了,她很是不舍。但,那又能怎样呢?
然而,正在此时,那淡淡的白雾之间,却又显出一番景致,让她不禁眼前一亮,会是……先前那荷塘月色么?
但,她不知该失望,还是高兴,出现在她眼前的,不是什么月下荷塘了,而是一个小镇子。
在这小镇四周,以及小镇中间,一条条的河道,或宽或窄,静静地流淌着,如江南女子柔软修长的腰肢。
那河水绿莹莹的,风荷闲立,垂柳轻拂,画舫轻舟,倒影轻漾,渔舟唱晚,丝竹管弦之音从半开的窗户间流淌出来,仿佛从岁月深处传来的歌谣,咿呀地诉说着一些欢悦,一些哀伤。
沿着河道的古老民居,白墙黑瓦,上面抹着岁月的涂鸦。古老的民居,古旧的木板墙、木门窗,凝重的黑瓦楞,像久经风雨的老者,静默无语,温和醇厚,屋檐下。晚风中轻轻摇曳的红纱宫灯,似是在摇曳着多少繁华盛景,多少似水流年,多少悲欢离合。
普通人家的窄门小户、简陋陈设,大户人家的深宅大院、雕梁画栋,在沈素心眼中,便是一目了然的。在水声桨影中。完美和谐。浑然一体。那股温润、妩媚在岁月的磨损中依然隐约可见。
有河,自然有桥。便是沈素心看到的,也有七八座了。
这些桥大小不一。形态各俱,却一样有着水乡的精巧别致。夕阳下的石拱桥,泛着淡淡的光泽。偶尔有三三两两的船儿,从那桥洞下钻过。还有三三两两的人从桥上走过。
沈素心站在桥上,抚摸着光滑的石护栏。只觉得这石头也沾染了水的灵性,仿佛能洞察一切。
这是什么……水乡么?沈素心静静地望着四周,望着不远处,那嬉闹孩童。水边说笑的妇人,小楼上凭窗外望的少女……
或许,住在这里。也是一件很不错的事?忽然,沈素心心中冒出这么一个念头。然而。想到这个时候,她的眼前,仿佛现出了邓远明带着笑的面孔。她微微一怔,伸出手去,仿佛想要轻抚他的眉眼。但她的手,尚未触到,他的脸,就瞬间支离破碎了……
她不禁幽幽一叹,喃喃自语:“若是……若是你能陪着我,一起看这美景,那该多好呢……”
然而,就是随着沈素心这一句话,眼前这安静祥和的水上小镇,却也忽然消散在了白雾中。但,这仿佛就是沈素心早预料到的,已然没了早先的讶然,只是淡淡地,望着四周,看看会再带她去哪儿?
但,当景象当真出现在沈素心眼前时候,她却微微一怔。她万万没有想到,这次出现的,居然是熟悉的场景,当年的梁国公府。不仅如此,居然还是在退思园……
或许,能见到爹娘呢……一时间,沈素心不禁有些激动,但,她却忽然发现,自己的状况似乎有些不对!她……似乎不是站着,而是飘在半空,正在低着头,俯视着下方,退思园中的奔忙……
在对自身状况研究一番,没有结果之后,沈素心的注意力,放在眼前奔忙的人群上。这……这是在干什么呢,他们怎么了?怎么都是慌慌张张的?
沈素心试着控制自己的身子,想要靠近一些,看看这究竟是出了什么事情。她……她怎么不记得,退思园中,还出过这么一桩事?是在她出生之前的事情么?
正在这时,沈素心忽然看到了一个让她惊讶的人!
这……这不是涵青么?明明记得,涵青已然嫁了人,随后又回来做了嬷嬷,仍是跟在母亲身边。只是后来,梁国公府逢难之时,不知她被卖到哪里了……想想,若是有机会,再找她回来?
但眼前的涵青,却比沈素心记忆中,那个做了嬷嬷的涵青,年轻许多许多。这涵青,看上去顶多十七八岁。沈素心一怔,这十七八岁的涵青,难道就证明,是自己出生后的事情么?她可是记得,母亲曾说过,涵青随她嫁入府中时候,才不过十一岁……
涵青似乎也很紧张,她步履匆匆地,奔入了正房之中。沈素心飘在她身后,一路跟随,也进了正房。她知道,再向前不远,便是父母的卧房了。看涵青的反应,她也知道,涵青是看不到她的。由此,她估摸着,便是见到父母了,怕是父母也看不到她。但尽管如此,她的心中,仍是带着些许紧张,以及深深的期盼……
忽然,出乎沈素心意料的是,涵青居然没有去卧房,而是转向了耳房!耳房?一般来说,这样的房子,耳房一般是给未成年的孩子所居住的,涵青去那里干什么?
未成年的孩子?忽然,沈素心不禁一怔,这……这难道是……她使劲咬了咬牙,想要掐掐自己的手臂。然而,她却发现,自己的右手居然从左手臂上穿了过去。她不禁瞪大双眼,难道……难道是师伯在救治自己的眼睛时候,不知出了什么差池,自己一命呜呼了?
哎,一命呜呼,就一命呜呼吧。沈素心撇了撇嘴,看看眼前,这时候,涵青已经进了耳房。沈素心也不再多想,跟在涵青后面。也进了耳房。但,眼前的一切,却让她不禁吃了一惊!
只见,眼前是一张床,床上躺着一名四五岁的小女孩。小女孩的眉眼,沈素心总觉得有些眼熟。但,一时之间。她居然想不起。这个小女孩,究竟是什么人。反正,绝不是十妹妹沈素雯。
但。不是沈素雯……啊,不对,肯定不会是沈素雯。沈素雯是在那次大地震中,她从一幢将要倒塌的房子里救出来。后来被母亲收养了的。在涵青只有十七八岁时候,估计。沈素雯还在自己家中,与她生身父母在一起生活吧?
随后,沈素心便看到了,趴在床前。搂着那个小女孩,哭得不能自已的美妇人。那可不是别人,她只是看背影。便能认出,那就是她母亲。林琪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