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如流水一般,静静地泻在这一片叶子和花儿之上。那薄薄的青雾浮起在荷塘里,叶子和花儿仿佛在牛奶中洗过一样,又仿佛笼着轻纱的梦。虽然是满月,天上却有一层淡淡的云,所以不能朗照。
月光是隔了树照过来的,高处丛生的灌木,落下参差的,斑驳的影子,峭楞楞如鬼魅一般。那弯弯的杨柳的稀疏的倩影,却又像是画在荷叶上。塘中的月色并不均匀,但光与影有着和谐的旋律,如那位名家所奏的名曲一般。
荷塘的四面,远远近近,高高低低都是树,而杨柳最多。这些树将一片荷塘重重围住,只在小路一旁,漏着几段空隙,像是特为月光留下的。树色皆是阴阴的,乍看像一团烟雾,但杨柳的丰姿,便是在烟雾里,却也辨得出。
欧阳华音看着眼前的景色,竟然微微有些痴了。她怔怔地,沿着这荷塘的边沿,以及一旁的小径,缓缓地走着。头顶的月光,从枝叶间洒落在她的脚下,仿佛点点雪影,不过虽是有些冷,却不像真雪那般冰凉,只是仿佛月光一般,微冷淡然。
“这……这究竟是什么地方……竟然这么美……”
欧阳华音喃喃自问着,但这答案,她又怎么知道呢?但,正在这时候,却有袅袅的歌声,飘飘入耳。欧阳华音一怔,赶忙四下望着,但在月色之中,她能看到的,只有袅袅的树影,哪里有什么人?
然而,就仿佛一转身之间,那歌声,却越发清晰了。听着,应当是个女子,那柔柔的声音,很安静,让人很是舒服,却又与这眼前的景致是无比的相和……
“……萤火虫点亮夜的星光,谁为我添一件梦的衣裳,推开那扇心窗远远地望,谁采下那一朵昨日的忧伤,我像只鱼儿在你的荷塘,只为和你守候那皎白月光,游过了四季荷花依然香,等你宛在水中央……”
听着这歌声,欧阳华音不禁更痴了。然而,正在她痴痴地,坚持着四下寻找那吟唱女子之时,她却忽然发现,四周的一切,那月色,那荷塘,却都融在一片淡淡的白雾之中,一转眼,便不见了……
“啊……这……”欧阳华音睁大双眸,那样的景致,那样的歌,就这般消失了,她很是不舍。但,那又能怎样呢?
然而,正在此时,那淡淡的白雾之间,却又显出一番景致,让她不禁眼前一亮,会是……先前那荷塘月色么?
但,她不知该失望,还是高兴,出现在她眼前的,不是什么月下荷塘了,而是一个小镇子。
在这小镇四周,以及小镇中间,一条条的河道,或宽或窄,静静地流淌着,如江南女子柔软修长的腰肢。
那河水绿莹莹的,风荷闲立,垂柳轻拂,画舫轻舟,倒影轻漾,渔舟唱晚,丝竹管弦之音从半开的窗户间流淌出来,仿佛从岁月深处传来的歌谣,咿呀地诉说着一些欢悦,一些哀伤。
沿着河道的古老民居,白墙黑瓦,上面抹着岁月的涂鸦。古老的民居,古旧的木板墙、木门窗,凝重的黑瓦楞,像久经风雨的老者,静默无语,温和醇厚,屋檐下,晚风中轻轻摇曳的红纱宫灯,似是在摇曳着多少繁华盛景,多少似水流年,多少悲欢离合。
普通人家的窄门小户、简陋陈设,大户人家的深宅大院、雕梁画栋,在沈素心眼中,便是一目了然的。在水声桨影中,完美和谐,浑然一体。那股温润、妩媚在岁月的磨损中依然隐约可见。
有河,自然有桥。只是欧阳华音看到的,也有七八座了。
这些桥大小不一,形态各俱,却一样有着水乡的精巧别致。夕阳下的石拱桥,泛着淡淡的光泽。偶尔有三三两两的船儿,从那桥洞下钻过,还有三三两两的人从桥上走过。
欧阳华音站在桥上,抚摸着光滑的石护栏,只觉得这石头也沾染了水的灵性,仿佛能洞察一切。
这是什么……水乡么?欧阳华音静静地望着四周,望着不远处,那嬉闹孩童,水边说笑的妇人,小楼上凭窗外望的少女……
或许,住在这里,也是一件很不错的事?忽然,欧阳华音心中冒出这么一个念头。然而,想到这个时候,她的眼前,仿佛现出了欧阳华菲,也或者是她自己带着笑的面孔。她微微一怔,伸出手去,仿佛想要轻抚她的眉眼。但她的手,尚未触到,他的脸,就瞬间支离破碎了……
“姐姐……”她轻轻念着,但忽然,她仿佛忽然想起什么,猛地瞪大眼睛……
“姐姐!姐姐你在哪儿!你怎么了!”
“滴!滴!滴!滴!”重症监护室中,激烈的报警声,顿时引来一名护士。
一进门,护士看到心电图仪以及脑电图仪上激烈的起伏,忙大声叫起来:“医生!医生快来啊!”说着,她转身就跑出了特护病房。而在特护病房门上的标签上,姓名一栏写着:欧阳华菲。(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