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这样的，小七即将出嫁，恐怕没有再见面的时候了，所以想见见两位皇兄。”苏云染展颜一笑，从胸口拿出一个香包，“这是小七亲手做得，送给两位皇兄，一直都没有找到合适的机会给你们。昨天六姐姐说要带我出来踏青，我想着这是好机会，所以让采薇去请两位皇兄。”做成香包的就是她自己绣的绸缎。

“大皇兄也有么？”苏訾瑜接过香包，绣的并不好看，歪歪扭扭的，差点看不出绣的是什么。

“有，午膳前大皇兄来了。”苏云染一点也没有隐瞒，其实是想瞒也瞒不住。

也许苏云染是真的不知道他把一切都听到了。想想也是，苏云染和苏水韵的关系极好，怎么会算计苏水韵呢？

苏訾瑜暂时放下了疑心，开始觉得自己当真是真命天子，不然怎么会这么巧合的听见牧开和苏水韵的阴谋？若是真的让苏水韵的阴谋得逞？

思及此，他心里冷笑，苏云染，看在你让我知道的份上，只要你不回苏国，我就留你一条小命。不过苏水韵就没有那么好运了，她敢利用我，就该知道被我知道的下场！

“小七，你的香包二皇兄已经收到了，二皇兄现在还有事，就先走了。”苏訾瑜心急火燎，匆匆说完，也不等苏云染有什么反应，便离开了。

走到门口，却正好和送茶水过来的夜慕天迎面撞上。

碰撞间，茶杯晃动倒下，茶水溅湿了衣襟。

“下次走路小心一点。”苏訾瑜皱眉呵斥了一句。

“是，二皇子。”夜慕天退后两步，抓紧托盘，恭恭敬敬的应了。

苏訾瑜也没心情和她计较，甩了衣袖就离开了。

“采薇，有没有烫到？”苏云染跑了过来，抓住夜慕天的手，来回翻看。

“奴婢没事。”夜慕天摇摇头，压低了声音问，“七公主，好了么？”

苏云染与她十指相扣，笑眯眯的，“一切都刚刚好。苏訾瑜全都听到了，也没有怀疑我的样子。”布局到此已经全部完成了，接下来，就要看事态怎么展了，她拭目以待。

******

第二天早上，苏云染就知道了苏訾瑜做了什么。

就在昨晚，苏水韵的住所生了一场小小的火灾，不严重，却造成了非常严重的后果。

据说走水的时候，有很多侍女和太监看到一个穿着白色衣服的青年从苏水韵的住所里跑出来，紧接着，苏水韵就衣裳不整的跑了出来。

不但如此，据说救火时情况太乱，苏水韵的腿被踩断了，现在起了高烧。住在行宫另一边的大皇子和二皇子连夜找了太医过来，但情况据说很不乐观。

这些据说都是苏云染从夜慕天口中得知的。

“真是太可惜了。”苏云染感觉非常惋惜，不禁埋怨道，“采薇，生这么大的事怎么不叫我起来看看？”真是太痛快了，这下子，苏水韵的名声就全毁了。衣裳不整，陌生男子，想必过不了多久，苏水韵和谁谁谁暗通款曲的消息就会传遍整个京城。啧啧，苏訾瑜的速度可真快呢。

可是她居然没能亲自看到这些场景，实在是太不爽了。

“您需要休息。”夜慕天不紧不慢的拿着衣服给苏云染穿上，“奴婢觉得您还是不要和这些事扯上关系为妙，那个跑出来的男人是牧开牧大人。”你和牧开的那点事，有点门路的都知道了好不好？

苏云染撇撇嘴，“我都要嫁给夜帝了，牧开和我有什么关系？”

“其他人可不会这样想。”夜慕天系上腰带，“您呐，还是看热闹就好了。”

只不过苏云染到底也没有留下来看太久的热闹。

用过早膳没多久，苏云染便被永平帝派来的人接回了皇宫。

她即将出嫁，能出来一次已经是看在苏水韵的面子上，此刻苏水韵自己都出了事，永平帝当然不放心她留在外面。

时隔一天，苏云染再次回到了落桑殿。

落桑殿里，数十个绣娘捧着绣好的嫁衣，就等着苏云染回来试试了，然后看看哪里不合身，就可以修改了。

——本来纳妃，是没有这么多繁文缛节的，不过苏云染到底是一国公主，还代表着两国邦交；夜慕天也想给她最好的，便吩咐徐林卿一切都按照立后的礼仪来。

最后，苏云染留下了两件百鸟朝凰的嫁衣，这两件嫁衣都差不多，只有细节上不太一样。

衣服铺在大床上，指尖划过上面栩栩如生的凤凰，她轻轻地闭上眼睛。

微儿……

“七公主，夜深了，您该休息了。”

夜慕天走进寝殿，拿起小剪子剪了剪烛心，柔声道。

“采薇，过来。”苏云染转身，对她勾勾手指。

夜慕天疑惑的走了过去，就看到床上的嫁衣，“七公主是不知道穿哪件好么？”

“是呀，你说穿哪件合适？”苏云染弯起眉眼，笑得很愉快。

夜慕天看了看，选了左手边黑色镶边的嫁衣，“夜国以黑色为尊，这件嫁衣会比较好。”

苏云染拿起嫁衣，在夜慕天身上比划，“呐，采薇，你穿给我看看吧！我想，你穿上这身衣服一定很好看。”

夜慕天僵住了，“七公主？”

“你这是要，本公主伺候你穿么？”苏云染笑眯眯的说完，也不等她说什么，便放下嫁衣，开始扒夜慕天的衣服。

“七公主！”夜慕天急急后退，“您这是做什么？嫁衣怎么可以给别人穿！”

“是你无所谓！”苏云染一点也不在乎，趁着夜慕天无法还手，三两下便脱了外衣，“好了，现在衣服也脱了，你就穿上吧。”她看着她的眼睛，“我想看你穿嫁衣的样子。”这是最后一次，也会是唯一一次。

夜慕微身份特殊，为了她的安全，决计是不能暴露的。

前世，夜国国破，是内忧外患交织——她知道了夜慕天是女扮男装，然后将这个消息传到了苏国，被苏水韵大肆宣扬了出去，夜国皇族不服一个女人压在他们头顶，各自为王，纷纷打着恢复皇室正统的旗号，引得夜国江山动荡不安，兵戈不止。而就在这时，苏国却和莫国联手入侵，夜国没能及时反映过来，这才被灭了国。

这一世，必定不会再有如此结局了。

手指微微颤抖，苏云染看着夜慕天，固执的道，“我想看你穿嫁衣。”

夜慕天直视着她的眼睛，眼睛闭了又起，“好。”

嫁衣是按照苏云染的尺寸做得，夜慕天比她高半个头的样子，因此并不是很合身，有些紧，但是穿着依旧很好看。

肤如凝脂，腰如约素，色如春晓。

和五年后的夜慕微并没有多少区别，甚至因为年龄的关系，因为没有逃亡，更加好看了。

指尖碰触着夜慕天的脸，苏云染不知道她现在到底是用什么样的眼神看着对方。

泪水在不知不觉布满脸庞。

“你再透过我看谁？”夜慕天无法忍耐，抓住苏云染的手指，怒火近乎压制不住，她可以容忍苏云染的心里有其他人，但完全不能忍受苏云染把她看成其他人！

“你。”苏云染说得毫不犹豫，“我看的就是你，就是你！”

夜慕天怔住了，我？

苏云染抬手抱住她，泪痕犹在，“你很美，是我见过的，最美的人。”

夜慕天红到了指尖，“七公主，你，你说什么呀？”

苏云染吃吃一笑，“是你呀，你是最美的，美人。”

夜慕天忍不住推开她，“七公主才是奴婢见过的最美的人。”她说得是实话，单单是年龄，她们就差了五岁。

苏云染又笑了起来。

夜慕天拿出手绢给她擦脸，“七公主，您还是早些歇息吧，明日就要离开帝京了。此去路途遥远，要养足精神才是。”

是呀，一眨眼，明天就是她出嫁的时候了。苏国的一切，和她都没有关系了。

苏云染忍不住微笑，以后，她就能和夜慕微好好地在一起了，就算是死，她也要死在夜慕微身边，一个人活着的滋味，真是太难受了。

一夜好眠。

醒来时，夜慕天规规矩矩的睡在身侧，连衣服都没有皱一下。

苏云染看了半天床顶，从心底突然就蔓延起一种不真实的感觉。

如果这一切，都是她临死前的幻觉呢？是不是她执念太深，罪孽深重，所以不能去轮回，才有了这么一场梦？

“七公主，您醒了么？”夜慕天低声道。

苏云染侧头，笑容自然而然的展开。

等夜慕天伺候苏云染洗漱完毕，皇宫早已经忙碌了起来。

所有的侍女太监似乎都陷入了紧张的氛围里，尤其是负责礼仪和清点聘礼的官员，恨不得把所有礼仪彩排一遍，把所有装着聘礼的箱子拆开来看一遍。

苏云染反而成了最清闲的一个人，趁着侍女不注意，带着夜慕天就溜出了落桑殿。

她轻声和夜慕天诉说着小时候她在皇宫中生了什么事情，有欢笑，也有泪水。

夜慕天一直都没有说话，她知道，苏云染只想说说而已。

溜达了小半个皇宫，天色已经不早了，苏云染这才带着夜慕天回到了落桑殿。

而落桑殿已经因为七公主不见找翻天了。

德海已经将能派出去的人手都派出去了，看见苏云染回来，激动的都快要哭了。

“七公主哎，都什么时候了，可急死奴婢了。”德海苦着脸道，“您再不回来，奴婢就要回禀陛下了。”他差点以为苏云染是不想嫁逃跑了呢，“你也是，七公主不懂事，你还不知道么？”转头呵斥夜慕天。

“公公，和采薇没有关系，是我想看看皇宫。”苏云染护住夜慕天，“她一个侍女，哪里能管得了我。”

德海也就只是说说，闻言顺势道，“七公主仁慈。吉时快要到了，七公主还是快些换身衣裳吧！陛下和文武百官都在等着您呢！”到底是嫁给一国之君，永平帝为了显示对这次联姻的重视，率领文武百官亲自给她送行。

苏云染点点头，带着夜慕天走进了落桑殿。

穿上镶着黑边的嫁衣，带上凤冠霞帔，抹粉，画眉，描红，涂脂。

铜镜里的少女，绝色倾城。

夜慕天捧着盖头，静静地看着她。

“采薇，我漂亮吗？”苏云染勾起唇角，站起身，转了个圈。

“您是奴婢见过的，最美丽的新娘。”夜慕天轻声道。

“你帮我盖上吧！”苏云染微微低头。

红色的盖头微微摇曳，苏云染搭着夜慕天的手腕，一步一步的离开了落桑殿，离开了皇宫。

从此，苏国不再是她的家。

百里红妆，一千五百骑兵，永平帝亲自送行，无一不昭示着联姻的盛大。

******

出嫁队伍浩浩荡荡，一眼望去，好似看不到头。

行走在队伍最中间的，便是奢华大气的马车，七公主苏云染和其侍女就坐在马车里。

本来出嫁是要轿子的，只是苏国和夜国路途遥远，不吃不喝就算骑马也要接近一个月的时间，更别说这么多人了，所需时间就更多了。故而徐林卿亲自和永平帝请求，让苏云染乘坐马车，等出嫁时在乘坐轿子。

离开帝京，苏云染一把掀开了盖头，“真是累死了，采薇，快点给我把凤冠取下来。”

夜慕天很有先见之明的让其他侍女都下去了，不然传出去可就是大笑话了。

夜慕天先给苏云染到了一杯温水，这才轻手轻脚的取下了凤冠，又拿了常服给她换上，把衣服整整齐齐的叠好，收进檀木箱子里。

苏云染长长的吐出了一口气，“这才是活着的感觉。”

夜慕天从小格子里拿出几碟点心，从早上折腾到现在，苏云染肯定饿了。

“啊，果然还是采薇最知我的心意。”苏云染眼睛一亮，忍不住抱怨，“采薇，你都不知道，那个凤冠到底有多重！我怀疑他们是不是把所有的珍珠都镶嵌上去了，我觉得我要矮一截了。”

“奴婢给您捏捏吧。”夜慕天主动道。

“你还有这一手？”苏云染高兴，“来，快点给我捏捏，酸死了。真是的，别的公主出嫁戴一天就好了，我却要戴几个月。”说着又忍不住抱怨起来。

其实这些前世她都尝试过，那时她的心都被和情郎分开而不满，充满了怨恨，和斗志，竟把这些都无视了。

“奴婢问过徐大人了。”夜慕天不忍见她这么辛苦，谎话随口扯来，“徐大人说路上不必如此，等到了朝阳城再穿上也可以。”

苏云染瞅了她一眼，坏心眼的问，“你什么时候问的，我怎么不知道？”

夜慕天只能讷讷说，“就是之前我离宫的时候。”

苏云染似笑非笑的看了她一眼，几下把桌上的点心吃了，掀开一小块帘子，望着外面。

不经意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苏云染放下帘子，磨着牙，“牧开怎么会在出嫁的队伍里！”这一路该不会还要和牧开装模作样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