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姓以及士林中不断流传着鹤望书院的丑闻,一桩未平息,一波又起来。那不断被揪出来的蛀虫们给人造成一种错觉:似乎天下所有的恶人都能在鹤望书院找到,不仁不义,不忠不信,不孝不悌……以往这些字眼与鹤望书院似乎毫不相关,但如今,几乎只要一提起鹤望书院,人们便会想起这些字眼。
原本只是书院内的事物,却在有心人的煽动和诱导之下传遍天下,将鹤望书院拉入一团漩涡之中。
尤其当这个有心人有钱有势,更兼得了民心民意的时候。
于是,当山长们以为腐肉已经被剔除,伤口应该愈合的时候,李恒泰却拿着锋利的刀刃,将伤口进一步扩大,而这次,他的刀挥向的,却已经不是腐肉,而是完好的肉。
如今的鹤望书院便是在承受这剜肉之痛。
之前的一连串事件使得书院声望跌至最低,百姓们不再将书院奉若神明,而士林,乃至朝堂中也激起一场矛盾极大的讨论。
鹤望书院派以及非书院派争执不休。
出了无数蛀虫自然让书院名誉与声望受损,但书院百年的积累和一直以来超然的地位不容小觑,朝堂上将近三成的官员都出自书院,还有三成的官员或多或少与书院有着各种牵连。因此即便鹤望书院声誉跌至最低点,它仍是一个庞然大物,想要撬动它,那大周的朝堂几乎也要同时被撬动。
因此即便外面如何非议,只要有这些书院出身的学子在,鹤望书院仍然是天下第一书院。
但即便出身书院,也不能罔顾是非,如崔常两案没有人能辩驳,但之后的那些案子却有待商榷,有人建议设立一个副使,辅佐李恒泰查案,一番争执吵嚷后终于被采纳,副使的人选上却出了问题。
书院派自然想要自己的人当,非书院派却以避嫌为由坚决否定书院派提出的人选。
最后终于各退一步,选了个出身寒门,跟书院没半点关系,跟李恒泰也没半点关系,平日还颇有清名的做了这个副使。
但这人上任后,情况却丝毫没有好转。
李恒泰抓人依旧毫不犹豫,由于真正的蛀虫基本上都抓地差不多了,有点小错却被无限放大的案子便多了起来,这样的情况下,如果那副使真是个公正的,自然会阻止李恒泰罗织罪名,但最终的结果显示,这个千挑万选选出来的副使,显然不是个不偏倚的。
书院派调查之后才发现,这个原本颇有清名的副使原来早就暗中投靠了李恒泰,只是隐藏的比较深,才会让人以为他没有与任何人结党。
被阴了一把的书院派无不吐了一口血。
与此同时,不仅是李恒泰查出的这些或真或假的“丑闻”,更有无数人开始翻老账,那些出自鹤望书院,最终却声名狼藉的人都被扒了出来。鹤望书院建院数百年,门生学子何其多,要在这些人中找出些名声不好人品不行的,还真不是什么困难的事。
这个名单不断增加着,而名单之中最为有名,也最引人关注的,便是十三年前于关山口之战中降敌的大周主将顾长准。
降敌叛国是大罪,是几乎等同于禁忌的大罪。顾长准降敌后满门被抄,但凡有为顾长准说一句话的,便罪同叛国,为此不知流了多少鲜血,以致事情过去了十三年,依旧没有什么人敢议论此事。
但借着这次翻老底儿,顾长准又被提起。
但顾长准最引人关注不是因为他罪最大,而是因为他如今还好好活着。
不仅好好活着,还成了北蛮子的将军,就在两个月之前,率领着蛮子的军队,与大周军队打了一场硬仗。
这场仗,大周败了,败得一塌糊涂。
举朝哗然。
就算原本对顾长准还有些怜悯惜才的人,至此也彻底对其痛恨不已。
因此,这个时候提起顾长准,那绝对是能吸引大众火力对准鹤望书院的好办法。
顾长准出自鹤望书院,曾经是让鹤望书院为之骄傲的存在,但如今,他的存在对于书院却是最辛辣的讽刺。
许多人甚至扬言,两个月前那场大败说不定另有原因,而这个原因,自然还是书院的事儿——那场战争中,高级将领泰半出自鹤望书院。
谁知道那些将领中,有没有人也效仿他们的学兄顾长准,跟蛮子勾搭好了做内应呢?
这样诛心的言论一出,军中出自书院的将领们顿时出离愤怒,然而更愤怒的,却是兵院的山长以及学子们。
春末的那场征兵中,兵院几乎一半的学子都选择了奔赴北地战场前沿,到如今,不过几个月过去,那些鲜活的生命赫然已经陨落了许多。
书院的山长和学子们正在为学生与同窗的生命逝去而悲痛时,却有人还在这般无凭无据、满腔恶意地揣测他们!
这样的愤怒之下,人很容易便会冲动,一冲动,便更容易落入别人的圈套。
一个兵院学子酒后斗殴致人死亡,而死的这个人也非平民,而是官宦之子。
李恒泰闻风而动,立刻抓捕了这个兵院学子以及同在现场的其他兵院学生。这次,这个兵院学子却不是什么无关紧要的人了——他是兵院院长黄韬的孙子,也是唯一的孙子。
这下不是钝刀子磨肉,而是将刀子抵在了咽喉上。
黄韬为了营救孙子而积极奔走,但还没出个结果,周家也出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