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昭并非走远,就在几步外顿住脚,细观妹妹与妹夫的一举一动,见他二人亲密无间,也会心一笑。傻丫头终于开了窍,有爱她护她之人相伴身旁,不再像以前跟在哥哥身后。再一想自己还是亏了,多了个妹夫,妹妹却跟了别人。
四奶奶瞧见丈夫怅然若失,在旁娇笑:“四郎,该不会吃起妹夫的干醋。咱们可是有五个妹妹,小心酸倒了牙。”
秦昭细一品味,哑然失笑,也就不难理解父亲对几个妹夫横挑鼻子竖挑眼,感同身受,故对着妻子调笑:“咱们以后千万不要生女儿,不然养到这么大,怎么舍得便宜别人。”
四奶奶轻嗔,却沉默不语,秦昭知道她的心事,做宽慰说:“儿女之事急不得,你放开心绪,才好怀身子,难得出来一次,莫要愁了。”
四奶奶压下心事点头。
*******
孟焕之带着知言追上舅兄,再行出几条街,人群渐稀少,不再怕失散,他才松开知言的手,让她和嫂嫂闲话。自己则与秦昭慢步闲聊,从世俗趣事谈到文章凑对,再议及今年春闱,相谈契机,话只露半句,对方可接得下句。人生难得一知已,惺惺相惜。
不知不觉几人行到朱雀大街,直通午门,大明宫依此一分为两,正是燕京城的中轴线。孟焕之顿住脚步,阖闾宫门大开,火把从宫门外直达含章殿,远眺到兰台之上灯火通明,最顶端最耀眼处灿若白昼,依稀可见人影绰绰,乐声随风飘入耳间,幻若仙韵。虽九重宫阙,高处不胜寒,却依要会登凌云顶,一览众山小。
孟焕之回望一眼秦昭,见他也是一脸向往,两人驻足静望,不发一语。
知言正与四奶奶说着闲话,女人间无非问些四哥对你可好,初到燕京可想家的家常话。
四奶奶虽是安远侯独女,上有父母宠溺,前有兄长疼爱,浑身却无一丝骄纵之气,说话更是温柔可亲。若要真当她是好拿捏,可就打错了算盘。
四奶奶说起几个小姑头头是道:“四妹妹每回来,都带着她家哥儿,母亲和老祖宗都稀罕得不行,她如今夫婿有本事,公婆不在身边,日子过得畅快,你四哥也不担心;七妹妹更不消说,把妹婿迷得五迷三道,说让死都会躺下闭眼哄她开心;八妹妹也才出嫁,在眼皮子底下,梅家又是正派人家;所以你四哥唯担心九妹一人,常念叨你远在外地,年龄又小,身边也没个得力的人。如今瞧着妹妹和妹婿恩爱,他也便放心了。”
知言轻声谢过兄嫂,再抬首看到前面呆站着的两个男人,不由得顿住脚。孟焕之也好,秦昭也好,都有自己的志向和天地,身边的人羁绊不住他们的脚步。知言侧头看一眼四嫂,虽也戴着帷帽,也能猜出她心中所想。
不知站了多久,知言觉得脚麻,微转身子,瞄到一人,原也是老相识。杜家六郎也在不远处,他见知言看向自己,大踏步走过来直奔秦昭和孟焕之。
孟焕之看着眼前的青年,七尺男儿,剑眉立目,傲气全写在脸上,浑身散发着凌冽气势,听舅兄为双方引见,只微笑做揖道:“久仰”
杜六郎也在打量着孟仲白之孙,观他长眉入鬓,星目深邃,鼻如悬胆,深稳内敛,冷哼道:“孟家后人也学宵小,趋炎附势,依附秦府,真是辱了先祖之名。”
对方失礼,孟焕之不以为意,神色不动,依是如常声调:“先祖已逝,事非功过早该盖棺定论。修远虽不才,不敢让他老人家蒙羞,孟秦两家数年家便有婚约,君子不做失信之举。”
杜谦依是不屑一顾,欲拂袖而去,秦昭的声音响起:“方才提起婚约一事,与王家的约定,子昂何时践诺,我等尚盼着喝喜酒。”
杜谦眼神扫向秦昭,带着忿恨,秦昭也不避让,带笑回视。
知言发现只要事关杜六郎,秦昭略有点失态,不像他往日做法,竟出言嘲讽,好似他俩是天生的冤家。
杜谦终是冷笑一声,转身离去。不等他走远,知言扑到秦昭眼前,脱口而出:“杜家又出了趣事?”
秦昭朝着孟焕之挑眉示意,忍笑说:“天也不早了,快同妹夫一同回家去,有空四哥再跟你说。”他又对着孟焕之说:“赶早回罢,再过一时半刻,宫里的人散了,路上更走不开。有空再带九妹回来,父亲和母亲还未见上她,他两人也是日日念着。”
孟焕之微笑应,带着没听上八卦的知言坐上车,两人孟府行去。秦昭也带着妻子回家不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