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秋阴雨连绵,夜来凉意丝丝,秦昭兄弟出门赶场应试,后宅众妇孺心神不宁,日日倚门翘首企盼。
知画也抽空回家宽慰祖母与母亲,因常氏连日为秦昭之故,吃斋菇素,到饭点撵了众女儿到婆母处。故知言姐妹在方太君处用饭,席间世英心不在蔫,神思恍惚。
秦梅依是居在东城,前两日送了幼女回秦府,避开众人与方太君密谈许久,她走后,方太君神色恹恹,倦怠不思。知言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盼望着姑母一家离京,走得越远越好,最好是永别露面,可想而知,其余姐妹心中所想。只苦了世英,夹在中间为难,仿佛一夜之间被打回原形,变成初来燕京之时,萎靡消沉,愁云压顶。众姐妹虽开解她,世英忍泪应下,重重心事几乎压垮她,每日强撑着出现在正荣堂。
知画饭后说起笑话逗祖母、表妹开心,方太君不愿辜负孙女一片孝心,因笑了几声,再言:“天色不早,也该回去,路上要耗费几许时辰,不必时时往家跑,再是比不得做女儿家自在,虽公婆不在,更要慎行。”
知画艳若桃李,笑容中漾出甜蜜,连声应下,又向常氏辞行这才回府。
几个姐妹结伴出来,迤逦十数人,珠翠环拥。知仪因要逗世英开心,指着天上的鸽子道:“表妹快瞧,今秋养信鸽的人多于往年,常听见鸽哨声响,那边有一只落在屋顶上。”一只白鸽停在屋顶小憩片该,展翅飞走,空中划过一道白影。
世英未笑轻轻啜泣起来,知雅劝她:“表妹,你别做多想,我们只恼了大表姐,从来把你当成亲姐妹一般。”世英哭得更厉害。
知言无语,劝人不是这么劝的,那痛捅那,伤口上撒盐好么,轻扯知雅衣袖示意。
知雅知道说错话,贝齿轻咬樱唇,陪笑道歉:“表妹,七姐姐向来不会说话,你别往心里去。”
世英索性坐在溪边石栏上,埋脸哭得伤心,肩头轻抖,身形单薄无依。
知静劝说:“表妹这是何故,祖母因担忧众哥哥秋试,受寒挨冷,三餐挨饥,这才心绪不开,非因大表姐之故。想大表姐从未在祖母身边长大,一应情份不比咱们姐妹,俗语说因爱生恨,祖母怎会为她置气。再者大表姐终有想通一日,寻个绝好的人家嫁出去,过得圆满。表妹怄在心底,反倒伤身,岂不是更令祖母担扰。”
世英仍捂着脸哽咽声点头,知言笑说:“表姐,你再这么哭,眼泪流到地上,明年此处长出一棵树,花开如胭脂,便叫美人泪,世间只此一株,叹为可观。”
几个姐妹嘲笑知言搞怪,知恬话语不多,轻抚世英安慰,知娴静静站在一旁,若有所思。
世英哭出心中郁结之气,痛快许多,众表姐妹真心相劝,情义难负,想自己衣食无忧,做娇弱女子悲风伤月非正途,打起精神挤出笑容,便当父母只生自己一女。今后,韩世芳走她的独木桥,韩世英偏要走阳关大道,两不相干。因蠢人而自扰,实不应该。
众姐妹又陪着世英回房,这才各自回屋,知雅依是带出忿然:“大姑母不知又说出什么话,老祖宗连着几日不曾好生用饭,从来就没消停过。”
知画出嫁后,隔房的两个姐姐不好管约堂妹,知静只微微一笑并不接话。知娴意志消沉已不是一日,况她自幼养得天真,从来不理俗务,虽也跟着大太太进议事厅旁观学习,家务杂事人情往来,颇不耐烦应对。
知言嗔怪道:“七姐姐,大姑母不是我等可以议论,决不能在韩家二表姐面前透出话,和气为重。”语气压得重,知雅应该能明白。
知雅娇颜带愁,轻甩帕子点头。
知婕一旁笑说:“四姐姐出嫁后,反而九妹来管几个姐妹,瞧着有趣。”
知言否认,决对没这回事。知雅也不齿,明明自己才是姐姐。
知静却说:“婕妹妹来得晚,没瞧见九妹小时侯,八妹和十妹都是她护着,比妈妈们都要用心。”
知仪笑说:“可别说,还真是这般。”因此话头,几个姐妹说起幼时趣事,暂把一丝忧愁抛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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