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烩一字一句说道:
“人,用某种手段,创作作品,以个体的身份,在人文环境中生存。”
“选择,淘汰,成功,失败,赚钱,赔本,走红,过气,得奖,退出。”
“这些词意味着什么,还用说么?”
“这不是社会达尔文之类的歪理邪说,我在说文化产品,说小说、电影、音乐之类的东西,我在说夏棋的事情与夏棋的困扰。”
“文化就是一个大筛子,我们的作品在其中不断被筛选,谁生谁死,不因任何人的意志为转变,也从不考虑如何定义庸俗与高雅,好夏棋就是难逃被滤掉的厄运,坏夏棋就是活的潇潇洒洒。”
李烩转身凝视着夏棋,他自己都没意识到自己的表情也变得狰狞:“你再怎么认为好夏棋是对的,好夏棋的创作是美好的,可它就是没人看对么?你哭吧,随便你,事实就是这样!好夏棋放弃竞争,坏的夏棋应运而生!”
“我甚至可以给你一个更玄学的解释。”
“也许好夏棋为了保存自己,伪装成了坏夏棋,先活下去,先活痛快了。等到环境变化的时候,好夏棋再醒来,就像冬虫夏草一样,这也说得过去吧?至于最终好夏棋还能否醒来,谁知道呢,谁在乎呢?”
夏棋终于动摇了,他不知怎样描述内心复杂的反应,他更无法理解这个比自己小了这么多的男人怎么能说出如此可怕的话!
我们的努力,我们的作品,只是一次简单的……生存游戏么?
“这就是你经历的一切,只是这几天出现了那么一点点小变数。”李烩摊臂道,“坏夏棋不小心坏过头了,又撞到了一个更坏的,叫李烩的家伙,然后被这家伙狠狠揍了一拳,仅此而已。”
“对了,我还可以阐述你现在在做什么。”李烩摇头笑道,“你被我揍了一拳,想拉我下水,质疑我也是坏的,我是坏李烩,跟坏夏棋一样,甚至这个世界都是坏的。”
“那就坏好了!”李烩一步步笑着走向夏棋,“我管你呢!你所质疑的文化规则,也不是突然出现一个大魔王就变成这样的,是一天天在我们好与坏的战争中逐步演化成这样的。你骂我也没用,骂这个世界也没用,它依旧在演化,每时每刻,每分每秒。”
“你质疑的那些你认为丑恶的事情,人,或者组织,它们也只是我们的生存环境而已,资本、审核,乃至政治,不过是我们所处的环境,它可以是洪水猛兽,抑或是倾盆大雨!你哭吧,闹吧,哀怨吧,雨会停么?兽会走么?”
“而在其间的我们,唯一要做的,能做的,值得做的,恐怕也只有活下去了。”李烩走到了夏棋面前,“让我们心中的‘好’活下去,以创作为方式,以作品为结局,在这个错综复杂的环境中生存,举起我们的火把,锤炼我们的武器,擦拭我们的伤口,去面对那个不知死活的明天!”
“我不知道这该叫艺术,作品还是思想,也不知道存在的方式该是格言,电影,还是音乐。”
“我只知道,没有任何人,也没有任何神能评判我们的对与错,来界定我们的好与坏。”
“决定一切的只有时间和结局。”
“我们从不是卖笑的戏子,而是赌上生命的野兽。”
“而我们在做的,就是与时间赛跑,拼命地施展我们的才华,去追求那个渴望的结局,”
“用一生的时间,去向所有人证明——”
“我TM是好的!!!”
李烩粗喘着凝视夏棋,不知不觉,他自己的眼中也布满了血丝,他早已分不清这些话是说给夏棋听的,还是说给自己听的,还是说给所有人听的。
我也认为眼前的一切没那么好夏棋,但我深知,这只是我一厢情愿的见解,也许大多数人就是喜欢这样,也许我们信奉的东西就是会被淘汰,也许最终的结局就是这样。
但这只是也许,我们的生命就是去证明一个个“也许”,或者去推翻一个个“也许”。
为了生存,我唯有尽己所能去感染更多的人,我生来就是毒鸡汤,我不知这是对是错,是善是恶,唯有用自己的一生去论证。
夏棋同样凝视着李烩,在他的精神中,竟然产生了某种奇特的快感,胜于任何的一夜春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