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莱蒙多惨然大笑,说:“我会把我所知道的一切都告诉你们。她需要一段时间来凝聚精神,发动下一次这样的谋杀。我想她找到了她想要找的人了,而我们也已经没什么用了。”
雪公子说:“谁?萨佛林吗?”
克莱蒙多点了点头,他泪眼迷蒙的看着刻耳柏洛斯的残留物,哽咽了片刻,说:“我会把一切都说出来,如果不这么做,我就没有机会了。”突然,他仿佛发癫似的抽搐起来,五官狰狞,像是在忍受巨大的痛苦。
雪公子伸出手,将一滴鲜血滴落到克莱蒙多嘴里,抽搐骤然停止,克莱蒙多趴倒在地上。
我问:“这是否是那无形之魔施以毒手,要斩断此人的口舌?”
挚友先生摸摸他的脉搏,说:“不,他只是害怕过度罢了。”
克莱蒙多振作精神,指了指自己的脑袋说:“知道吗?妖怪们,我一点儿也不害怕你们。甚至一点儿也不害怕死亡。事实上,我的死亡早在七年之前就已经注定。若不是我遇上了萨佛林,要不是刻耳柏洛斯救了我,我早就在七年之前死于伦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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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年之前,黑夜之中,伦敦街边的萤火酒吧。
克莱蒙多是一位一事无成的人,一个颓废而不切实际的幻想家,一个放荡不羁的平庸教授。他有时会意识到这一点,但残酷的现实却加剧了他逃避生活的愿望,他更加沉迷于酒色之中,常常趴在河岸边呕吐,将自己的积蓄、才智与前程全数倒入了黝黑的泰晤士河底。
那天夜里,他正坐在酒吧的窗口边,借着微弱的灯光,望着街上灯红酒绿的世界。
这是一个腐朽而破败的世界,他想,一个道德沦丧,信仰失却的社会。女孩儿们像不知死活的白痴那样,穿着裸·露器官的服饰,像发·情的母·狗一样在街上**男人。他只要随意买一杯酒,就会有姿色平常的女孩儿投怀送抱,任他摆布,让他带回公寓,甚至随他在酒吧旁的垃圾堆上玩弄。
他一边咒骂着这样的现象,一边又深深沉溺,无法自拔。
总有一天,他想,我会成为万众瞩目的人,我会让所有女人——那些明星,那些贵妇,那些名流,那些高官——臣服于我,而不仅仅是眼前这些无脑而愚蠢的白痴女人。
但他又有什么办法呀?他的人生已经走到了死胡同啦。他害怕去另辟蹊径,害怕严肃认真的工作,可又害怕丢弃这份薪水还算过得去的职业,有些时候,他真想。。。。真想拼搏一把,像富豪一样生活,尝尝真正活着的滋味儿啊。
酒吧的门推开,屋外潮湿而枯萎的空气瞬间涌了进来,他抬头看着新来者,心中有些惊讶,因为他认出那人是自己不务正业的弟弟——他留着卷曲的长发,穿的破破烂烂,恐怕是他常年四处流浪、居无定所的缘故。
如果说有谁比克莱蒙多混的更不上台面,那就是他的亲弟弟了,他改了名,起了一个希腊神话中的三头猎犬名字,整天孤身一人厮混,每年至少有大半的时间不在伦敦。
但即便如此,克莱蒙多依旧很高兴见到他。
弟弟一眼就瞧见了自己,立即露出灿烂的微笑,大踏步朝自己走了过来。
他强壮的简直像头熊,很难想象他与自己拥有相同的血统,当他走过酒馆的时候,由于踏步而引起的震动几乎将头顶的灯泡震落,有他这样的体格,他完全可以在本地的黑帮打手中找到立足之地。
有一个穿着低胸背心的女孩儿猛然扑上,抱住身前的壮汉,娇媚的喊:“刻耳柏洛斯,哦,请我喝一杯酒吧,强壮的刻耳柏洛斯。”
刻耳柏洛斯轻轻一推,那女孩儿仿佛跳着华尔兹一般退到沙发上,挣扎了两下,沉沉昏睡过去。
克莱蒙多站了起来,张开双臂,刻耳柏洛斯用毋庸置疑的热情与他狠狠拥抱在一块儿。
克莱蒙多大笑着说:“克莱,很高兴见到你还活着。”
刻耳柏洛斯还以大笑,嚷道:“活着,真的非常走运,这一次的旅途中,我见过太多死亡啦。哥哥,有些时候,你的日子可真让人感到嫉妒。“
他们自然而然的走到吧台,刻耳柏洛斯取出一沓厚厚的纸钞,大声说:“我来请一轮,所有人这一轮的酒,都记在这些薄薄的小家伙的身子骨上来。”
他将一把英镑抛了起来,纸钞仿佛纷飞的蝴蝶般在吧台背后飘动,酒保露出友好的微笑,应景的欢呼一声。小小的酒吧中喧闹成一片,所有人都在高呼刻耳柏洛斯的名字,为他们兄弟俩祝寿而鼓掌。
克莱蒙多心想:看吧,我才应该是那个心生嫉妒的人。我什么时候才能像你这样毫不顾忌的撒钱呢?上帝啊,那一沓钞票足足有一千多英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