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铮感觉到别人注视的目光,寻着她的视线望过来。帽沿压得很低,挡住一双秀气狭长的眼,看不清表情,只军装套在身上英气笔挺又极为漫不经心。
下一刻朝林君梦走了过来,懒洋洋的问她:“林小姐看的时间可是不短了。”
林君梦看到他邪气的动了下嘴角,似有艳光流转。她操起手臂道:“你以前对我可不是这样。”
华铮淡淡的一挑眉:“那我以前对林小姐什么样?”
林君梦道:“你以前可是十分中意于我的。”
华铮唇角一弯,微微的笑起来,那笑意半是真心半是假意的。
“林小姐可真会开玩笑。”
林君梦隐约是吃了一惊,不动声色的问他:“怎么,你不相信?”
华铮也说不出信或者不信,以前他是怎么样的一个人连他自己都忘记了。而他更是不知一个人失去记忆后性情会不会一同发生变化。但长眼睛的人都知道林君梦是个难得一见的美人,极易得男人喜欢。说不准自己也曾迷恋这样的美色……但之所以说不准,是现在的他却不见得就喜欢她。
只打了太极同她道:“林小姐倾国倾城,我怎么会不信。怎样说,我都是个正常的男人。”
林君梦认真的盯紧他,意*进他的心里去,那双眼暗沉如海,只道是漆黑一片。她也只得作罢,垂下眼睑问他:“运城这一战该要结束了吧?”这才是他们所关注的。
华铮若有似无的笑了声:“林小姐对自己人倒十分下得去手……”哪个人不知道那绥军的总司令林君含是她的四姐,而他的命是林君梦救活的,告诉他的却是尽快摧毁她的四姐。接着又道:“林小姐无需担心,再有一战绥军就会溃不成军。”
这些日子绥军着实有些乏了,是时候将他们一举歼灭。
林君梦就相信他办得到,不由赞叹一句:“我对你的能力从不怀疑。”
华铮绅士道:“谢谢林小姐这番瞧得起在下。”
这一战许是最后一战,更像一场自杀式的毁灭。每一个绥军将士都知道,不成功便成仁。如果不能取胜,便要永远葬在绥州大地上。
所以上战场前,氛围一直凝重。天空之中孤鹰盘旋,发出嘶哑惊悚的叫声,就仿佛天大地大,却再无容身之所。曾经叱诧风云的绥军,稍有不慎便是永久性的灭亡。
整个军营静悄悄的,微风拂过,亦如死境。
林君含知道每个人的心里都不好受,那是种心灵上的重重锤击,连疼痛都是复加的。如若绥州的天下不仅没能夺回来,这些跟着她一起争讨的将士再不能全身而退,此生此世她都没有办法原谅自己。
吩咐王思敬道:“传令下去,一旦时局有变,马上撤退,不要硬碰硬……”
王思敬站着没有动,只道:“四小姐,绥军里没有一个怕死的。”
“我知道。”林君含目色坚定,清亮的瞳孔中透着一种哀色,静静道:“但即便如此,也不能平白丧命。我们绥军的路还长着,远不到覆灭的时候……”
王思敬的心口发酸,这样算起来,已有数月没有见到王修文了,这些日子又总是梦到他,梦到他长高了长壮了……确是不能说死就死,哪个人是真的毫无牵挂?人活着,就总有这样或那样未了的心愿。否则即便是死,也不能冥目。
便道:“我这就去传达四小姐的命令。”
作战计划是被林君含临时修改过的,看起来似又何无章法可言。两军将一对峙,就如同一盘散砂。如此看来,绥军哪里是来打仗的,分明做好了逃跑的准备,等到一无力招架,便四处逃散。
华铮眯着眼睛望向硝烟四起的最前方,脸上露出讽刺的笑。心中讷讷,看来那个传闻中巾帼不让须眉的四小姐如今是自乱阵脚了。如是想着,却远远看到她。不过一个弱女子,身子骨也算瘦弱单薄,军装穿在身上松松垮垮,没哪一处可以看出这个女人的强大与坚韧,实则他一直好奇,这个女人最早是怎样撑起整个绥州的?正是因为好奇,华铮不得不承认自己动了恻隐之心,本该早将绥军尽数摧毁的。却不合事宜的玩心大起,这样三番两次就像玩弄一只小白鼠,将它收进掌心里,再将它放出去,不等跑远,又如愿回归到他的掌心中,整个节奏都由他一手掌控。只是想将一个好奇的事物观察得更入微一些。到了如今难免有一些索然无味,那个人人称奇的四小姐也不过如此。
他下令全面进攻。
天气燥热,连续几日高温,如同下火一般。秋老虎来了,大地都开始干裂。林君含的唇齿亦一阵一阵的发干,掌心却冰凉一片。
她也看到华铮了,正朝她的方向奔涌而至。很快她就会变成他的阶下囚……
而她只是漫不经心的想些其他,并未感觉到慌恐,只是想起那一日,华铮转过身来,那一张如沐春风的脸颜,仿佛一颗石子突兀的投进心湖里,她如初梦醒的看着这个人,无尽的怅然若失之感。曾经那么伤怀,以为再也见不到一个人的时候,那个人却又奇迹般的出现了,不论他以怎样的角色出现,她都想去倍加珍惜。
直到那一时候她才意识到,自己入戏之深,早在引他入局的时候就已深陷其中。曾经她或许是恨着他的,可是现在,她爱他呢。
林君含透过无数的人与光影,深深的看了他一眼。接着转身便走。
华铮看出她的意图,那步伐只会更急更快。
扶桑人明确要求要将活着的林君含带回去,就连林君梦也这样说,华铮不杀她,却也不会让她跑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