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妃又如何呢?就算能与太子坐在一起,可是却不如她与太子坐得这样近,这才是昭示宠爱,却没有想到才得意,就叫人当场给了没脸。
日后在东宫,没准儿她叫人怎么笑话。
太子脸上一变,见夷安面容冰冷,然而一张绝色的容颜越发清艳,沉默了一会儿,忍住了心中的恼怒,将罗侧妃推在了一旁,这才面色平静地说道,“是莲儿没有规矩了。”
罗侧妃的眼泪已经落下来,却退了几寸,跪在太子的身后。
夷安这才给太子福了福,转身又给太子妃福了福,嘴角露出了一个笑容,温声道,“是我气性大些,太子别与我见怪。都是一家人,”她脸皮素来都很厚,没有半分异样,就在太子微微睁大的眼睛里轻柔一笑,可爱无辜带了极点,叫人统想不到方才翻脸的就是眼前之人,继续曼声道,“您瞧着我年纪小,抬抬手放过我吧。”
“你这守规矩的性子,竟都改不过来。”太子妃知道夷安方才这是在给自己张目,心里酸涩,有些难过,却也有些快慰,忍住了眼里的泪意,还是温声道,“罢了,既来了,就过去坐着去。”
太子一再冷落她,她早就习惯,平日里也不想再为了这个男人烦恼了,各过各的日子,给她点子清闲就行。可是就是这个人,前日里命韦侧妃的兄弟去了五城兵马司,回身却命自己的兄长出京往云南去。
云南山高路远,民风彪悍,太子妃知道了就大病一场,如今还未好利索。
夷安应了,这才坐到了四公主的身边,见几个女孩儿的小案上都各有一盆菊花。
三公主案上是一盆西湖柳月,花色明静如皓月临水。四公主与自己的案上却是两盆极罕见的绿牡丹,花色碧绿如玉,晶莹欲滴。她心中就十分喜爱,见萧翎坐到了对面去,一侧还有薛平与陈朗相陪,转头见四公主逗弄自己的那盆菊花,不由笑了,与四公主低声道,“莫非,这还真是家宴?”
半月前薛皇后刚给四公主赐婚,如今就齐全了。
“太子是个看重亲情的人。”四公主嗤笑了一声,摆了摆手,低声道,“可惜三皇兄不在这其中。”
太子是个任性的人,哪怕是如今忍着脾气与人相交,然而不想见的人那就是不想见。项王如今是他的死对头,自然是不爱看,也不乐意请的。
“七舅舅呢?”夷安疑惑地问道。
“母后不叫来,太子也没辙。”四公主看着面前的菊花,迟疑了片刻,这才与她说道,“前儿太子拉拢表哥呢,许了许多的好处,听说是想着把自己手下的谁安置到表哥的手底下,说是历练,可是谁信呢?”
太子也聪明了许多,知道培养自己在军中的势力了,可是这么厚颜无耻地挖墙脚,真当大家是死人?
夷安也觉得太子有点儿过了,目光落在一旁沉默的三公主的身上,见她面有恍惚地看着面前的菊花,不由关切道,“表嫂如今,还是夜不能寐?”
不知是因为什么,三公主这半年总是易惊恍惚,听薛平与自己担忧的说法,仿佛夜里常做噩梦。
“好些了,只是……”三公主迟疑道,“总是觉得心里慌,没有着落。”
她每天晚上都睡不着,也不敢睡,只想看着身边的薛平,仿佛一转眼,这个人就不见了。这种感觉叫她心生恐惧,仿佛是知道自己的不安,她的驸马每天晚上都抱着她一遍一遍地安抚,把她放在怀里之后,就一晚上都不动弹,恐将她惊醒,也只有这样,三公主才觉得踏实一点儿。
夷安顺着三公主的目光落在薛平的身上,见他果然脸上有些疲惫,然而仿佛是感觉到三公主的目光,那英武的青年转头就露出了一个笑容来。
三公主低低地吐了一口气,这才放松下来。
“这花儿开得不错呀。”夷安见她好些了,目光这才落在了自己面前的绿牡丹上,这花儿如今开了一会儿,阳光之下光彩夺目,确实不是凡品。
“还是莲儿的妹子能干,不然这样的菊花,咱们也见不着。”太子果然得意起来,见罗侧妃跪在一旁给自己斟酒,越发满意,便指着远远地,正捧着一盆巴掌大的玉盆而来的少女说道。
那玉盆中有一白菊,晶莹剔透,夷安怔了怔,见正是那个许多月前见过的罗家的少女,见她眉目含情地走到太子的面前,将那如同白玉雕琢的菊花奉上,之后怯生生地立在众人面前,便微微皱眉。
三公主见了这个少女,又觉得喘不上气儿来。
“这是有名的胭脂点雪,难为芳儿种得出来。”太子没有见到三公主的异样,十分满意地说道。
“妹妹心里想着人,因此摘出的花儿也带着情意。”罗侧妃就在一旁柔柔地说道。
“英雄美人,不外如是!”太子意味深长地看了羞红了脸的罗芳,目光在薛平的脸上掠过。
薛平突然不笑了。
“天底下的女子,原是该守些规矩,若是见了个英雄就芳心暗许,又巴望着,人不人鬼不鬼,哪里还有叫人尊重之处?”他静静地看着三公主说道。
罗芳,自从上一次在宋国公府见过,这也不是第一次见了。
有一次,这女人竟然找到了他的衙门上去,实在叫他心生厌恶,不过是因三公主如今听不得这么名字,因此瞒着罢了。
这样不管不顾的东西,实在叫薛平烦透了。
罗芳正含着一汪水意看着薛平,见他面无表情地说出了这话,一张小脸儿顿时白了。
“表弟这话,竟有些过了。”薛平不肯怜香惜玉,太子就有些不好了,今日他本是想要成全一对儿有情人,做个人情,也好拉拢这表弟一二。毕竟做了连襟,总是亲近些。谁知道薛平竟然看都不看,实在叫太子殿下为难到了极点。
“不就是几盆菊花么,赏她!”四公主可算是看明白了,气得肝儿疼,从腰间解下了一个玉佩来,往罗芳的身前一丢,冷冷地说道,“辛苦你了,这个,就当本宫赏你的辛苦!”
“既然是家宴,一个莫名其妙的人上来,岂不是叫人疑惑?”夷安就在一旁一笑,探头看了看那叮当一声滚在了地上的玉佩,再看看那傻了的罗芳,心里就对自己的好友罗婉生出了同情来,毕竟如今在外头说的都是一家子的姐妹,罗芳丢脸,罗婉也未必脸上好看了,只是眼下,却与三公主笑道,“长宁赏的多了些,不就是一盆绿菊么,算的了什么呢?”
“莫非你也会?”三公主的心里一松,又觉得自己这些担忧来的突兀没有理由,此时对着薛平一笑,回头问道。
“拿一盆白菊来,泼上绿墨水儿,不就是绿牡丹?”夷安一摊手,目光狡黠地说道。
“如今,我才知道什么叫牛嚼牡丹。”太子妃听得乐了,不由在一旁笑道。
“您是地主,自然说什么是什么。”夷安摊手叹了一声,见太子嘴角抽搐,显然觉得自己俗气得人神共愤了,顿了顿,有些坏心地在那脸色惨白的罗家姐妹脸上掠过,暗道了一声叫人怜惜,这才与太子含笑问道,“太子觉得,我说得如何?”
太子瞪着眼前的菊花儿,抬头看了看正沉静地看着自己的萧翎,努力挤出了一个笑容来。
“安姐儿说的,真是好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