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翎却在此时,已经走到了宫外,上了马直往平阳侯府去。
走在大街上,青年歪了歪头,往京中出名的干果铺子买了许多的蜜饯等等,也不管这有没有损伤自己如谪仙般的形象,一路匆匆地进了平阳侯府的大门。
一进门,就见里头嘻嘻哈哈地笑闹成了一团,其中竟仿佛有夷安的笑声,想着夷安素来内敛,然而今日竟仿佛心情不错,萧翎的面上就微微融化了。
前头嘴角抽搐的丫头带着这位天天上门报到的王爷进了屋后,萧翎就听见里头的笑声一停。
屋子里人也并不多,不过是夷安夷柔与大太太罢了,萧翎提着蜜饯立在屋里,抿了抿嘴,之后,目光落在了夷安的身上,心情就不大欢喜了。
心上人的膝上,正坐着一个肥嘟嘟的小崽儿,这小崽儿张着一张豁牙的嘴正好奇地看过来,见到了萧翎的脸,吧嗒了一下嘴儿,指着他……手里的纸包回头叫道,“甜的!”他都闻到啦!
自己都没有混上这么一个膝头的清河郡王有点儿失落,目光沉沉地看了这胆大包天的小崽儿一眼。
小崽儿一点儿都不把他当回事儿,转头眼巴巴地去看大太太。
作为未来的泰水,大太太咳了一声,只觉得这女婿的目光实在叫人吃不住,温声问道,“今日听说你进宫,怎么出宫了,也不回去歇着。”
“不累。”萧翎将手上抱着蜜饯的纸包交给战战兢兢上前的丫头,见不大一会儿果盘子就上来,那小崽儿张着一双小肥爪子抓了满把的蜜饯,先送到大太太的嘴边儿,见大太太摇头,又喂给身后的夷安,见都不吃,这才快乐地将蜜饯塞进了嘴巴里,肥嘟嘟的脸颊鼓起来,就跟小仓鼠似的,吃的满脸幸福。萧翎不知想到了什么,耳朵尖儿微微发红,匆匆地看了莫名其妙的夷安一眼,偏过了头去。
看着这小崽儿,就叫他想着,日后他与夷安的儿子,只怕也是这样可爱。
长安县主自然想不到这年头竟然有成不成亲还两说就想到了儿子的厚脸皮,见萧翎有些“落寞”地立在屋里,便低声咳了一声道,“坐吧。”
妍丽的青年沉默地看了坐在夷安身旁的夷柔一眼,看的宋三姑娘浑身汗毛倒立。
夷柔莫名其妙,只觉得男人心海底针,安然端坐,见萧翎坐在了夷安的对面,这才转头,见妹妹正跟眉开眼笑的七皇子分食,便笑道,“只这时候,竟仿佛见了一个人儿似的。”
“三姐姐嫉妒我吃的好么?”夷安就笑了,大逆不道地掐了“舅舅”的小肥脸儿,见他撅嘴,这才露出了笑容,伸手给七皇子轻轻地按一双肥嘟嘟的腿,轻声说道,“欲速则不达,舅舅要慢慢儿来。”
七皇子扎马步,她自然是知道的。这孩子在宫里顾虑得多些,憋着不说。出宫到了她这儿就抹眼泪喊疼,宫里头她亲舅舅宋国公世子自然是给七皇子按过的,只是那等粗鲁之人,摁一下都能要命的,七皇子只好说不疼。
“学了好武艺,保护母后呀。”美美的外甥女儿给捏得舒服极了,七皇子叼着蜜饯幸福地说道。
他就是怕叫薛皇后心疼,因此竟不敢在宫里哭,恐心疼他的母后不许他习武了。
不把身体强壮起来,怎么保护母亲呢?
“保密!”到底是个想不全事儿的孩子,不知道自己早就暴露的皇子大人,还伸出了胖嘟嘟的小手严肃地说道。
“姑祖母定然知道了。”夷安温声道,“舅舅要明白,作为……皇子,并不需要做个绝世的武者。”她顿了顿,想到七皇子是急着与自己读书,便继续说道,“也不是做个博古通今的文人。”
“那不行的呀。”七皇子觉得有点儿不对,就弹着腿儿小声说道。
“作为皇子,舅舅只需要了解这些就够了。”夷安含笑道,“舅舅更要知道的,是如何使用手下绝世的武者与文人,叫他们信服你,愿意为你出力,忠诚与你。”见七皇子歪着头看着自己,她敛目,收了收怀里的小身子,继续说道,“一个人的力量能有多少呢?舅舅要明白的,是如何有能力,有魄力,有魅力聚集这样的人在你的身边,行你心中之事,一同治……保护姑祖母。”
“不明白呀。”七皇子觉得这话真是深奥极了,眨巴着眼睛说道。
“我听说舅舅扎马步的时候,累极了,却不肯停,”夷安一笑,让过了这些话来,继续说道,“这就是坚韧之心,叫我钦佩。”
这是表扬自己呢,七皇子听明白了,顿时撅着小屁股好生得意。
“那就是说,我可以不读书不习武了么?”七皇子突然歪着头问道。
“还是要的,总不好做个不认字儿,手无缚鸡之力的人,叫大家伙儿笑话,对不对?”夷安笑眯眯地问道。
七皇子下意识地点了点头。
“咱们只是慢慢儿来,不着急的意思。”夷安温声道,“舅舅跟在姑祖母的身边,多听多记,就知道了。”
大太太目光复杂地看着闺女带着些异样的念头教导七皇子,想到东宫,心中便黯然了。
她嫡亲的兄长正是宋国公世子,这段时候与她说起,太子对他越发严苛,仿佛仇敌,屡次说他一家把持禁卫有不臣之心,叫人心冷。
再是血亲,这感情也不是这样折腾的。
何况太子对他们一家也没有什么感情。
心里失望透了,大太太就将全部的希望都放在了七皇子的身上,如今见他年纪小小,还有些贪吃顽皮,骨子里却有担当,这才稍解心中的烦闷。
萧翎只专注地看着露出温柔微笑的夷安,见这清媚的少女弯着眼睛笑起来,握着七皇子的小手做保证,心里就软和了起来。
这样的温暖日子,他从前竟仿佛从未得到过。
正心中欢喜,却在此时,听见外头有人在喧哗,大太太微微皱眉,却见门口仆人慌乱地迎入了一个黄袍青年,这青年的手上,还扶着一个病弱得不成样子的美貌女孩儿,正是太子与薛珠儿。
眼见是这两个东西,大太太的目光就冷下来了,起身冷着脸道,“不知太子前来,我等竟不曾迎驾。”
“罢了,今日,孤不过是带着珠儿前来,都是一家人,不必多礼。”太子微微皱眉,显然是不愿与平阳侯府有牵连的,然而叫怀里的薛珠儿掐了一把,便冷着脸说道,“珠儿心善,想着到底是一家人,不好生出嫌隙,因此虽然委屈,却前来和解,你们府上也该心胸宽广一点儿,别揪着小事儿不放!”
言语之中,颇有不善,显然是对宋家不依不饶找薛珠儿麻烦厌恶了。
这是逼着人当圣母?!
大太太的脸色顿时就狰狞了。
正欲说话,一侧正含笑看过来的长安县主,见柔若无骨的美人儿病歪歪地倒在太子的怀中,想着她犹在病重,竟然还想着一家子的情分,顿时被感动了!
为了亲情,这真是好拼了。
“表姐骨头接上了?”既然表姐释放善意,县主从来都是一个知道感恩的人,在薛珠儿突然煞白的脸色中,有些关切地问道,“这一回,鼻涕没抹在太子殿下的衣襟儿上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