耿进忠顺着脑袋瓜子往下流汗,以前在长乐宫何等的风光一去不复返,他是早看明白了也想明白了。
有这姜贵妃在,他还能挺着腰板儿在大晋后宫里逛荡,若是把姜贵妃再给看死了,他这辈子前程算是再没指望,他就不信皇帝还能留着他,等再看上哪个宠妃再塞永乐宫来。
姜贵妃可以说是他唯一的指望了。
这半年来他算是看透了世态炎凉,人情冷暖,当他在长乐宫时那些人是个什么脸,等他被几十杖打出来又是个什么脸,简直跟印到心里似的。
宫里跟红顶白,捧高踩底的事,其实他没少见着,但凡事最怕落到自己身上,那滋味可叫一个酸爽可人,把他生生骨头渣子里都能榨出二两醋。如今老天爷开眼,可算又让他这只瞎猫碰上只死耗子,只将这姜贵妃看作指路的明灯,人生最后一泊港湾,恨不得心都挖出来证明自己的忠心。
“小人为贵妃鞍前马后,肝脑涂地,万死不辞!”
他哭,“为淑妃之死小人自责至今,恨不能以身代淑妃。只是小人上有七十老母,下有十七八个子侄养活,小人难呐……这回服侍贵妃,小人以性命起誓,绝不敢再有丝毫大意,再有特么的哪个变态上来,小人一定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挡到贵妃身前,再不让奸人有机可趁!”
众宫人瞠目结舌:“……”
他难道不觉得——戏过了?
沈如意抚额,也没料到自己的死旁人没受到分毫影响,倒把个好好的长乐宫二总管给弄的神经兮兮,二气扑面。
她也是让钟美人给捅怕了,这才不过想来个小小的下马威。敲打敲打下面的人,给他们个警醒,谁知道当场就吓哭一个。
这位名满后宫的耿进忠,也是随弯就弯,能屈能伸,是个可塑性极佳的人才啊。
“你可别哭了。”沈如意半晌无语。
耿进忠就趴在她脚边抽抽搭搭,白嫩嫩的一张脸在太监里也算眉清目秀了。哭起来倒是鼻涕眼泪齐飞。没半点儿美感。她起身扶起他:“我没有问责你的意思,只是……前车之辙,不可不防。给你提个醒。你们尽心也就是了。”
说完,一扫跟着跪了一地的宫女太监,微微扬声道:“我一向是丑话说到头里,你们尽心办事。我也不会白了你们。以后永乐宫我就交给耿总管了,”她轻轻一笑。手从他的腕上收回。
“有任何事我都找你,你呢,想怎么管怎么管。”
后宫不比皇帝寝宫,总管太监一人独大。后宫里太监宫女各自为政,他以前在永乐宫横着走无非也是杖着皇帝派下来的,皇气加身。后来淑妃死了。又是乱糟糟的局面,也没人和他争。他要管还巴不得砸他手里。
如今姜贵妃的话,算是给他正了名,再管理起来就是名正言顺。
顿时耿进忠眼泪一抹,什么悲伤春秋的心思也没了。他太明白了,这就是贵妃亲点了他这个心腹,他还在这儿穷嚎什么。
“贵妃放心,小人敢以性命起誓,一定把永乐宫治理的铜墙铁壁一般,连只活苍蝇也不让她们飞进来!”说着,大掌在空中挥握,气势满满。
为什么明明驯服了一个心腹,她却有种想要落泪的哀伤?
为什么她的心腹画风突变,由个精英总管变成了个二货兮兮的神经病?
沈如意无语地拍拍耿进忠的手,挥手遣散了众宫人,只留下近身服侍的宫女太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