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家上下群策群力商议如何为除夕的皇室丑闻善后时,皇城,鹊枝宫。
“皇后的宫权保不住了?”江徽芝云鬓高绾,里穿蟹壳青地折枝芙蓉花牙缘曲裾,外罩着紫棠地四合如意瑞云纹大氅,肩上披着一件油光水滑的貂裘。她韶年花颜,穿戴却像是贞玉宫中那班毫无指望的太妃、太嫔,虽然沉闷的色调掩不住鲜丽的青春,但不带多少情绪的眸子到底透出死气沉沉来。
此刻冷冰冰的问道,“这对我们有什么好处,值得你这样欢喜?”
“娘娘,皇后不能打理宫务,这六宫之权除了您还有谁能接、谁敢接?”陪嫁进宫的心腹不明所以道,“这难道不是好事?”
“皇后乃陛下元配,是太后当年亲自挑选的皇媳!”江徽芝闻言面无表情道,“更生有嫡长皇子,也是陛下如今唯一的骨血……你觉得她会因为这么一件殃及池鱼的事儿,被罚一辈子不管事?”
“这……”心腹语塞,但立刻道,“这次的事情闹得这么大,太后就算为了意思意思,也不可能前脚才罚了皇后,后脚就放她出来继续当这宫里的家吧?中间肯定会让娘娘您主持好一阵的,趁这个机会……”
“能做什么?”江徽芝不屑的道,“皇后仗着先进宫一步,把她的紫深宫看得跟铁桶似的。别说伸手过去做点什么,想打听下她后殿栽了什么花草都不成!再说这宫里有几个人不是跟红顶白的东西,打从我进宫以来,陛下前前后后来了几次?一只手都能数过来!宠爱在紫深宫、皇子在紫深宫,你觉得我就算名义上领了宫权,又能做什么?!”
心腹嗫喏道:“可您怎么都是贵妃……”
“可陛下在贵妃之下连个嫔也没有!”江徽芝咬牙切齿道,“所以我这个贵妃在他的后宫里就是个垫底的!你觉得宫里这些人看得起我?!要不是皇后怕人议论她苛刻我,咱们这里的份例怕都保不全!”
她冷笑出了声,“当然祖父在宫闱里有些安排,若能动用,倒也能经营一番。只是这样太划不来了!”
心腹小心翼翼的问:“娘娘,为什么划不来?”
“太后一直防着我,皇后对我表面一套背后一套,陛下对我似乎兴趣也不是很大!”江徽芝讥诮道,“这三位主儿的态度那么的明确,我在这宫里再怎么经营也不过是那么一回事,没得被人趁这机会摸清楚了祖父的一些安排……所以,还不如另辟蹊径!”
“娘娘的意思是?”
……半日后,御花园,皇帝照例只带了岑巍,在大雪皑皑的林下挥毫作画。
“贵妃自请侍奉太后,去了泰时殿?”皇帝神情平静,画笔在白宣上点点描描,用心勾勒着一幅冬日雪景图,“太后居然准了她?朕记得太后一直不喜欢江家大房的人,若非如此,朕也不会在贵妃入宫后刻意对她冷淡了!”
岑巍一边研着墨,一边轻声道:“太后起初是不答应的,林女官亲自出来了一趟,让贵妃代皇后统摄六宫。但贵妃说宫里如今也就一后一妃,其余都是宫人,有女官跟内侍总管打理足够了。再者她年轻见识浅,根本不会管宫闱,还不如伺候太后榻前聊尽心意。”
“后来呢?后来林女官就让她进去了?”
“林女官本未答应,只是贵妃坚持在泰时殿前跪了一个多时辰,就在方才,林女官才请了她入内……太后会不会留下贵妃伺候还不知道。”
皇帝的笔下顿了顿,片刻才继续,淡声道:“这江氏倒是个聪明的,不枉费朕当初设计让她入宫了!”
说起来也难怪江徽芝意难平,她不得不进宫确实是被人坑的,只可惜坑她的人是江家上下都没想到的皇帝——毕竟谁能想到谷太后临终前竟跟叶太后一样,抱着你不让我好过、我死了也不让你好过的心态,竟悄悄把最忠心的一干下属暗中交给了皇帝呢?
而皇帝一直在江太后跟前长大,江太后自认为对他非常了解,而且熟知他的底细,根本没考虑过他能够有自己的班底。所以江徽芝成亲前夕被撞破跟皇帝亲密接触后,朝野上下、江家内外,怀疑谷氏余孽的、怀疑辛家政敌的、互相怀疑的……都有。
偏偏就是没人怀疑皇帝!
真正是灯下黑!
就连岑巍,也是在此事生后,见皇帝始终不受影响,确认跟着他混未必没有大好前途,这才从江太后安排在皇帝身边的眼线,正式转换成他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