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曳澜再回到贝阙殿时已然黄昏时分,江皇后赐下家宴——开宴不久就遣散宫人,只留了林女官下来侍奉酒水,秋曳澜知机,忙将叶太后方才所言一五一十的说了出来。
皇后听罢脸色一下子很难看:“这么说来果然皇嗣宗亲都有嫌疑了?”
秋曳澜恭敬道:“侄妇愚钝,不敢妄论。”
“无妨,这话既然是叶太后告诉你的,当时她神态举止,你最清楚,且说说你怎么看她这话?”江皇后沉吟道,“是真是假?”
“侄妇以前也没见过叶太后,岂敢妄议此话真假?”秋曳澜先声明一下自己跟叶太后绝对不熟,完了才道,“但想着叶太后此番所为,都是为了端柔考虑,端柔乃是三姐姐的独女,不论祖父还是四姑您,对三姐姐母女,自是怜惜的。所以叶太后在时,她做了什么,自己承当,怨不得三姐姐一家;若叶太后没有了,却留什么后手下来,到那时候惹出事情,便是祖父与四姑心慈,但家里其他人,恐怕也要对三姐姐他们生出怨怼。侄妇觉得,这应该不会是叶太后想看到的。”
江皇后不置可否的道:“也有道理。”
接下来皇后又细问了几处,便饮尽杯中酒:“林氏你伺候曳澜用宴罢,本宫去换件衣裳。”
秋曳澜知道皇后这是要去好好考虑叶太后这件事了,忙起身恭送。
“如何敢劳动林女官?”等皇后走了,秋曳澜微笑着止住林女官要给自己斟酒的动作,“我方才也吃得差不多了,该告辞了。”
“娘娘命婢子侍奉您用宴,您若现在就走了,回头娘娘知道,定要嗔婢子不够殷勤,让您失了宴饮兴致。”林女官很平静的坚持,“还请少夫人再用一些!”
两人推让了一番,林女官就让步:“那婢子换个人来伺候您?”
秋曳澜一听这话,眼底顿时划过一抹怒意,但立刻掩住,笑道:“女官都这么说了,我如何还能推辞?”
果然林女官出去,喊了霓光进来。
这次霓光显然是刻意打扮过的,浅粉窄袖交领上襦,衣领边缘露寸许白色中衣,腰束着五彩丝绦,下系鹅黄翠绿的间色裙,头上绾着盘桓髻,对插着两支翡翠簪,脸上敷粉施朱,显得娇俏鲜丽。
她到了秋曳澜跟前也是格外殷勤,劝酒劝菜,言语体贴又乖巧。
秋曳澜冷眼看着她表演,淡淡的赞上几句——本来皇后走后她也想快点回去好好思索叶太后喊住她后说的话,先是一个林女官,再是霓光,越看得没了胃口,勉强耽搁了会,到底借口再不走宫门要关了,这才告辞成功。
回到国公府后,陶老夫人自然要喊她到跟前再问一次。
应付完她,秋曳澜回到自己院子里,才跨进门就阴沉了脸色:“我今日进宫乏了,想躺一会,十九回来也不必打扰我!”
说完回房把门一关就进了帐子。
片刻后江崖霜从前头书房回来,听说妻子累了,轻手轻脚进帐子一看,却见秋曳澜抱着隐囊,呆呆的靠在榻头,竟是怔怔落泪!
他吃了一惊,忙上去问:“怎么了?”
连问几声,秋曳澜也不理他。
江崖霜只好自己猜:“你是心疼叶太后?那我去同祖父、四姑说,让她继续跟以前那么过?”反正叶太后也活不长了!
见秋曳澜还是不理,又猜,“担心端柔她们?你放心,她跟三姐姐也是咱们家骨血,这事情她们又不知道,哪能叫她们受委屈?”
“记挂兄长?近来那边送的消息,兄长很好……”
左猜右猜都没能让妻子动容,江崖霜不免感到非常烦恼,坐到榻沿搂住她,无奈道:“好吧,等你心情好些再告诉我?”
“我过门也快一年了?”秋曳澜闻言,举袖擦了擦脸,忽然哽咽着问。
江崖霜莫名其妙,谨慎的道:“是快一年了……怎么了?”
“到现在还没身孕,是不是应该给你预备人了?”秋曳澜冷冰冰的看着他,“却不知道该给你预备什么样子的?俏丽的柔顺的听话的?就好像今儿个林女官领给我看的那种?”
江崖霜这才明白她哭的缘故,不由皱眉:“林女官?我后院的事情轮得着她管么!”他强按下不快,“我从前承诺过你的话你忘记了?这些事情你不要担心,我想可能四姑这些年来太过倚重林女官,竟让她失了分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