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山先生抚须的手顿住,震惊的看着他。
况青梧朝他歉意的笑了笑:“非是青梧故意瞒着先生,实在是事出突然,当时,先生不在附近,所以……”
“令尊在阮家经营至此?”乐山先生定力非凡,惊了一下,又恢复了淡漠之色,只语气还有些微的波动,“不然你才上京怎么会抓住昨日那样稍纵即逝的机会?”
秋静澜手握“天涯”,又知道身世已经暴露,岂能不严加防范?
如果不是熟悉的人,他根本不见。就算不得不见,也一定会防备在心——也就是昨天那样,他那个宝贝妹妹忽然带着一群人跑了过去:偏偏昨天是千秋节;偏偏跑去的人里有江皇后最疼的女儿跟侄子;偏偏谁都知道二后不和,谷太后抓住这个机会为难永福公主跟江崖霜、而护短的皇后一边敷衍太后一边派人过来通气,怎么想都是顺理成章……
这种机会根本就是可遇不可求!
“这倒不是,是太后那边传的消息。”况青梧解释,“刺客是跟随上京的暗卫——倒也确实是内侍。”
“兴康长公主的人吗?”从西面过来又是内侍,怎么想都是兴康长公主府里的了,就是不知道是长公主当年的陪嫁呢,还是这些年来在西面另外收的?乐山先生心思转了转,淡淡的道,“也是,昨日事出突然,二后都在宫中,谷太后若派自己的人,难免被江皇后察觉,反而你才进京,手里的底牌众人摸不清楚,容易被忽略。”
况青梧有点遗憾:“只可惜功亏一篑。”
“传闻不是说秋静澜命在旦夕?”乐山先生已经恢复了常色,哂道,“方才看宁颐郡主的脸色,传闻不见得是假的。你若不送药,没准他真的撑不过去?”
况青梧摇头道:“先生不知,那药本就是秋仲衍所有,当年他‘战死’沙场,那个人给他收尸时,从他身上得了方才那玉盒——想是廉太妃就这么一个儿子,怕他上阵时生意外,特意着人所制。既然如此,秋静澜手中未必没有多余的,恐怕在咱们到阮家之前,他的心腹已经给他喂下去了,所以无论送不送这药,他这次的生死,青梧如今已无法干涉,不如做次好人!”
乐山先生呵了一声:“无法干涉?那药与玉盒既然本是秋仲衍所有,宁颐郡主大约当时年纪小,所以没认出来;但那秋静澜乃秋仲衍独子,廉太妃令他诈死时已存死志,怎么可能不把各样事情给他交代清楚?秋静澜纵然原本能活,乍听见了那玉盒,岂能不想到生父?原本就是重伤之人,被这么一刺激,该活也要死了吧?”
“先生明察秋毫!”况青梧并不隐瞒自己的目的,郑重道,“秋静澜乃我况家心腹大患,不可不除!刺杀既然失手,如今也不得不豁出两颗药来补上一刀了!但望他识趣点,就这么去了,大家都省心!”
乐山先生淡淡道:“说起来我倒是愧对你们父子,那般珍贵之药,想也不多,当年初与令尊相晤,却蒙赠一颗……只可惜我那书童惫懒,居然收拾着收拾着便不见了!”
况青梧忙道:“区区一药,先生请不要放在心上!青梧记得那人处应该还有一二,回头必为先生再讨……”
“不必了!”乐山先生淡然道,“生死自有命数,我当初就说过这药与我无用。倒是你,你这次为了刺激秋静澜,将两颗药都送了过去,却不想想你如今的景遇,每日里多少明枪暗箭,怎不留一颗下来做后手?”
况青梧察觉到他冷淡话语之下的关心,心中一暖,笑道:“有先生在,青梧何惧那些魑魅魍魉?”
“……”乐山先生听了这话,没有立刻回答,而是沉思片刻,才道,“不论秋静澜接下来死与活,这次刺杀永福公主与江崖霜都被牵累,还有欧家那位大小姐……皇后那方人,这次是绝对不会善罢甘休的。接下来恐怕你有得忙!”
况青梧叹了口气:“这也是无奈之举!之前秋聂等人背叛秋静澜,原本已到了最后数日,便可让他万劫不复!不料却被铁马秋侠横插一手——听说就是一句话的提醒,他连夜回城竟就翻了盘!这样的人,哪怕青梧明年会试不中,也不能留他!”
乐山先生嗯了一声,道:“不过秋静澜若死了,谷太后难道没有好处?接下来如果只有你焦头烂额,岂非很不公平?”
他淡淡的道,“昨天因为出了刺杀之事,千秋宴等于没开,你未有机会见到江家诸女……接下来再找找机会,尚常平公主的事情,不要让太后认为很顺利。免得她利用这次,试探你的底牌!那些可都是令尊留给你在真正的危急时候用的,不是为了给谷太后设法摸清了对付你的!”
况青梧迟疑了一下,眼前似划过方才阮家堂上,秋曳澜那冷淡不耐、却艳若桃丽的面容……他恍惚了下,才压下杂念,点头应允。
乐山先生还要说什么——忽然马车猛然一停!
突如其来的一下子,差点把马车里的两人摔了出去!
亏得况青梧眼疾手快一把拉住乐山先生才免了这一灾,不待他怒,外面车夫也已经高声怒叱:“什么人胆敢拦阻我家世子车驾!?”
却听一个少年冷冰冰的喝问:“况青梧?你方才去了阮家?你去做什么!”
“这个江十九,还真是殷勤……”听出这拦车少年正是江崖霜,况青梧皱起眉,揉了揉额,无奈的挑起车帘应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