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解站在城门口挥了挥手,登上马车。
赵天奎在城门口下跪,重重的磕了几个头。他跪,后面的人群不管是自真心还是不得不跪,全都跪了下来。黑旗军在江都城补给了粮草之后,分作两路行军。方解带着七八万精锐之中的精锐,乘坐水师的大船走长江水路。让陈搬山,陈定南,诸葛无垠,陆封侯等人带着大队人马走陆路回长安。
站在大船的船头,方解吩咐了一声:“到了艳阳城的时候,停一天。”
下面人赶紧记了下来。
在江南,最重要的地方莫过于江都。而长安城以东的几个道治面积很大的地方之中,最重要的便是艳阳城。艳阳城距离京畿道还有一千九百里,当初这里曾是郑国的东都。在大隋立国之后,虽然撤销了艳阳城东都的地位,但是对这里一直很重视。
当初高开泰和方解谈判的时候,想要下来一片地方,目标其实正是艳阳城。第一,这里有一座规模很大的粮仓。第二,这里的城池修建的格外坚固。第三,艳阳城外方圆千里,都是沃野。
只要占了这个地方,无异于得了一块根基之地。
吴一道听到方解说要在艳阳城停留一天,其实已经明白了方解的意思。方解在江都停留,扶植赵天奎,是为了稳定地方。这几个重要的地方不乱,方解就能安安心心的在长安和那些人斗法。
况且,那些人如果是想彻底颠覆了方解的统治,那么在这些个重要的地方也肯定有所布置。方解这一路走一路安排,就是在逐一的把那些还藏在暗处的人准备控制的地方全都清理一遍。
当然,这样做无异于在宣战。
江都城这件事就好像一个信号,会很快传回长安。那些人不是白痴的话,就能分析出方解是在先拔钉子一样把他们在最重要的地方一些看不见的钉子拔掉。没错,方解看不到他们钉下去的钉子是什么,在哪儿。但是方解索性把整个地方都清理一遍,钉子自然也难以逃脱。
“这样一来,那些人可能要加快脚步了。”
吴一道站在方解身边轻声说道。
“其实这战局,从我离开东疆就开始了。”
方解笑了笑:“之前我说过,他们在暗处,我在明处,所以显得我有些被动。我不知道他们怎么做出的安排,所以就不得不去推测,只要去推测,或许就在无意之中掉进了他们的安排里,顺着他们的安排在做事。我需要变一个法子应对,既然我不能顺着他们的安排走,那就先打乱他们的安排,让他们乱一些,我就能摆脱被动。”
吴一道沉默了一会儿后说道:“这几天,臣还是在想,到底那个能登高一呼的人是谁?虽然臣知道不能这样想,可臣还是觉得这个人应该在黑旗军中。”
“何以见得?”
方解问。
吴一道整理了一下措辞后说道:“这些敌人,习惯了藏在暗处操控一切。所以臣想着,他们是不会自己冒出来的。就好像当初通古书院一样,书院里那些有话语权的人,都在幕后,而是选一个人或者一个家族在外面做代言人。但是现在的情况不一样了,现在主公已经基本上定下了大势,那些敌人即便想改变,也是在这大势的基础上改变。”
“他们不可能推翻了整个黑旗军,重新洗牌。”
吴一道说道:“如果是这样的话,动作太大。接下来很长一段时间内,甚至十年二十年,都是在他们控制的力量和黑旗军的战争中消耗掉。他们等不起,也没有把握能打赢黑旗军。他们控制着的力量不是实体化的,可能是财富和人力,但是这财富人力不等于无敌的军队,他们对黑旗军应该是充满了惧怕。”
“如果是臣来做的话,就会在保持黑旗军统治不变的情况下求变,这个变自然就是针对主公你的。也就是说,主公要除掉,但黑旗军必须保留。然后他们通过他们选出来的那个可以登高一呼的人,来掌控黑旗军。消灭一直强大的军队太难了,但是掌控一支强大的军队显然更容易也更有利。”
他说:“所以臣怀疑,这个能登高一呼的人,本来就是黑旗军中的人。只有这样的人才能服众,这样的人才能保证黑旗军不会反弹的太猛烈。而黑旗军中有这个能力的,都是主公一手提拔起来的……所以臣,想不出是谁。”
方解点了点头:“我也知道,这是唯一的可能。但是想知道这个人有些难,这正是那些敌人这一招高明的地方。他们知道,我不可能去彻查所有将领,这样一来黑旗军就会人心惶惶。一旦我疑心重了开始去查所有人,那么我的敌人才会高兴起来。”
吴一道皱着眉,似乎这真的是一件无解的事。
“再等等吧。”
方解看着被大船破开的水浪,语气肃然的说道:“我在长安城里留下了陈孝儒他们,希望他们能反应过来查出些什么。如果陈孝儒他们查不出来,那么到时候就只能用我不想用的非常手段了。”
吴一道忽然反应过来,之前方解说过要把黑旗军的重要将领都分派到地方上任职。这本是一件很可怕的事,任何一个朝代更替的时候,新皇都会想办法把重臣的兵权收回来。方解却让这些重臣带兵戍守地方……其实何尝不是一件逼不得已的事?只要让他们分开,让他们去地方上,方解下手才稍稍容易些。
看着方解,吴一道替他觉得辛苦。
这个年轻人,考虑的事太多太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