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多时人就涌上来了,张勋不敢相信自己儿子还活着,确信儿子只是处于昏睡中,才冲冰芷一拜,道:“老夫愚钝,险些害了自己的儿子,冰芷姑娘大恩永世难忘!”
又是永世难忘,我摇摇头,道:“你们慢慢谢吧!我还有事,先行一步。”
刚走到门口,又一想不对,我这番多管闲事可不是善心突发来帮忙的,这不有求于冰芷么?眼下人家忙着救人,虽然不方便细细交谈,但留个地址以后方便联系也好。
才转身,便看见地上稀里哗啦跪了一地的人,连冰芷也在其中。
张勋道:“皇室有七小姐这般心底纯善之人,是朝廷的福气,也是百姓之福,草民恭送七小姐!”
这阵势太大了吧?我有点傻眼,冰芷却含泪道:“七小姐日后若有用得着冰芷的地方,差个人来风月楼寻我便可。”
心中一块巨石落地,今日有她忙的,我也不急在这一时,知道她叫冰芷,又被百姓称为神医,便不难找。冲他们笑笑,我便离开了。
才跨进隔壁房间,玄聪便扑了过来,紧紧抱住我嚷道:“橘儿,橘儿,我不要他们,我要橘儿!”
我见他脸上身上依然脏兮兮的,竟不像洗过澡的样子。
转头看过去,才发现一屋子的人都黑着脸,小二跪在地上哭诉道:“草民不知小姐是贵人,这位公子草民伺候不了,他不肯让草民碰他。”
我立刻黑了脸,道:“玄聪喜不喜欢橘儿?”
玄聪乖乖地接口:“玄聪最喜欢橘儿了!”
我又问:“那玄聪听不听橘儿的话?”
他赶紧讨好道:“玄聪听橘儿的话!”
“橘儿喜欢香香的玄聪,像这般又不乖又不听话,还臭烘烘的玄聪橘儿不喜欢,橘儿要生气了。”
玄聪欣喜的脸立刻阴沉下来,像是做错事的孩子般满脸委屈。
我硬着心肠不看他,他瞅我半响,终于不舍地松开我走到玄茂身边。
扯了扯玄茂的袖子,玄聪小声道:“玄聪听橘儿的话,玄聪想让橘儿给玄聪洗澡澡,可是橘儿是香香的橘儿,她不喜欢臭烘烘的玄聪,玄茂能不能帮玄聪洗澡澡,让玄聪变成香香的玄聪?”
我看见玄茂本来就黑了的脸更黑了,挑起嘴角,笑道:“玄聪既然相信玄茂,要让玄茂帮助洗澡澡,玄茂就代劳吧!”
说完,对着其他人一挥手,率先走出了房间。
小亮子、翠儿和小红都捂着嘴强忍着笑,脸都憋紫了也不敢发出声音。
一干黑甲军整齐地站在门口,脸上毫无表情,肩膀却在抖动。看起来居然个个满脸通红,像是刚喝过酒一般。
我不由轻声道:“想笑就笑吧,只是别笑出声,给四皇子留了面子也不能把自个儿憋成了内伤。”
这话才出口,小亮子的脸上已经绽开了大大的笑容。
一干黑甲军也个个无声地笑得东倒西歪,玄正此时若看见他带出来的黑甲军都是这样的,估计得气晕过去。
我让黑甲军守在门外,自己带了小亮子、小红和翠儿下楼吃饭。
楼下摆着十几张桌子,此时几乎坐满了客人。
我暗赞玄茂懂事,这般小小年纪便知道爱民如子。急着寻找玄聪,带了黑甲军来,都未封了喜相逢客栈,当真难得。
我们才下来,便有一桌客人哗啦全站了起来。
我放眼瞧去,正是张勋一家。微笑着过去打招呼:“公子怎么样了?”
张勋激动地道:“托七小姐的福,已经醒来了,贱内和几个下人正在楼上照顾。”
我冲他挥挥手,道:“我带他们吃点饭,你们吃你们的,不用管我们。”
听闻此言,张勋竟和家人都离了席,道:“草民现在就吩咐掌柜重新上菜,七小姐就坐我们这一桌吧?”
“不麻烦了,我们随便吃点便好。你儿子有病在身,吃完赶紧照看他去吧!”
张勋感激得老泪纵横,“只道长安城中人情淡薄,却不料竟有七小姐这样的好心人。今后张勋便在长安城内扎根了,身家性命这一世便交付给七小姐,随时听从七小姐的吩咐!”
有人递过一枚通体翠绿的玉扳指,道:“我家老爷的银铺钱庄遍布后唐十六省,这是老爷的信物,七小姐请收下,日后若要缺银子,只管亮出此物,但凡老爷的银铺钱庄分号都可立兑现银。”
这玉扳指的分量如此重,我岂能收?遂笑道:“张老爷严重了,我也不是什么良善之人,若惹了我也是要睚眦必报的。今日的事儿不过是女人家的争执吵嘴罢了,实在没严重到赶尽杀绝的地步,我所做不过是举手之劳,怎可收你如此贵重之物?万一不小心搞丢了,被居心叵测之人捡拾了去,那不是害了张老爷么?”
张勋大概是想起我的睚眦必报来,脸上更多赞佩之情,道:“七小姐如此年纪便懂得饶人处且饶人,身为亲贵飞扬跋扈固然不可取,不分青红皂白一味行善也是害处多多,像七小姐这般做事张弛有度爱憎分明才是胸怀宽广。今日结识,原也指着今后能多多仰仗七小姐,怎有拖累之说?七小姐若是不收,便是瞧不起草民。”
我有没有他说得这般好啊?张勋言语不凡,也是个见多识广的人,或许以后真用得着。不管怎么说,有钱能使鬼推磨,有银子总比两手空空好。不再推辞,接过玉扳指交给翠儿收好,带着他们走到角落上的一处空位坐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