巧凤跪在那儿看着马继成的脸,一点起的意思都没有。她觉得跪在那儿,心里边能好受一些。她想,如果马继成能立马原谅她,哪怕她跪上三天三夜,心里也高兴。她的膝盖骨不是不值钱?也是娘十月怀胎,一个肉团子长大的。身上二百多块骨头与其她女人都是一样的,数数一点都不少。她长得膝盖骨也是用来走路的,不是专门给人下跪用得?论出身,她虽然不是出身在一个名门望族的家庭,可她也是兰城大户鲁姓的闺女。她爹叫魯华亮,与鲁含的爹鲁华明是一个老奶奶的,她与鲁含还都处在五服沿上。她爹鲁华亮会杀猪宰羊,当年兰城街上卖肉的她家是独一份。别看杀猪刀子不长,可那玩意挺管用,见天只要她爹的刀子一锯镂,那钱就跟着过来了。因此,她家里的钱花不了。每年一到阴雨连绵的时候,天老爷下完雨太阳一出来,人家忙得晒棉衣棉被,可她家不同,除了嗮棉衣棉被之外,还得多晒一样东西,那就是人民币。
当年,人民币没有百元大钞,都是十元的小票。她家晒钱一晒一院子,引得街坊邻居从她家门口过去之后,都垂涎三尺,暗暗地赞叹鲁家的厉害。心想什么时候,自己家里的钱也能像鲁家一样的多,下完雨也能晒上一院子?那样也就不愁吃不愁喝了。
鲁家晒钱,不是摆阔气谝能,因为那钱不晒不行。她家的钱都是她爹鲁华亮卖肉挣来的,卖肉收钱都是他一个人所为。在收钱的时候,手上的油难免不沾到钱上,而钱一沾上油,遇到连阴雨天,非长毛不可。
论相貌,巧凤虽然不是千金小姐,金枝玉叶,貌美天仙。想当年,她也是兰城十朵名花之中的第八朵,虽然个子矮了点,但是,腰却细得像马蜂的腰,给人好看匀称的感觉。脸有红似白的,一个雀斑都没长。走在路上,回头率也能达到百分之七十左右。
论个性,巧凤也是一个有脾气的人,吃软不吃硬。小的时候,一次逃学,她爹知道之后,为了治她,杜绝今后,就把她娘洗衣服的搓板给拿了出来,放到地上让她跪。她看看搓板之后,一下子把头转到了一边,理也不理。这下可把她爹气坏了,抬起手就打。打完,还是让她跪。可她仍然不跪,头昂得高高的,宁死不屈的样子。她爹鲁华亮也是个犟脾气,看她不跪接着再打。那天晚上,她一连挨了三次打,可打归打她就是不跪。最后,她娘没法了,出来当和事老,才平息了跪搓板这场风波。
巧凤长到五十多岁算这次下跪,已经是第二次了。第一次,是在前天晚上。那天,马继成不吃不喝光逮着烟抽,她给他说话,他连腔都不搭,脸嘟囊着,两道剑眉差一点就拧到一块去了。她看他那个样子,精神好像马上就要崩溃了。她为了缓冲一下马继成的精神压力,就双膝跪了下去。这一跪,马继成受不了了,从沙发上秃噜了下来也双膝跪地,两口子抱在一起,大哭了起来。
巧凤看看马继成,马继成脸上的表情是真诚的,一点造作的痕迹都没有。事情发生之后,马继成一句埋怨她的话都没说。他不说,而她就越难受,还不如骂她一顿,打她一顿好受呢!今天看起来,如果她不起来,他也是不会吃饭的。于是,她说:“我起来,你得吃饭?”
马继成点点头,说:“你起来,我就吃,可是你得陪着我吃。”
“行!”巧凤站了起来,说:“你吃吧!”
“不,我等着和你一块吃。”马继成深情地说。
巧凤勉强地笑了笑,说:“那好,我去盛饭,咱两一块吃,看谁吃得多。”说完,蹣跚地走了出去。
一会儿,巧凤端着一碗糊涂的面条走到了屋里,在马继成的对面坐了下来。她用筷子叨了一点面条,正要往嘴里送,又收回来督促道:“继成,你吃呀!”
马继成听到巧凤说的话抬起了头,说:“巧凤,我一点胃口都没有,不想吃。”
巧凤放下碗,说:“你不管有没有胃口,都得吃一点,继成,你哪怕吃一口也好。”说罢,她先端起了碗,往嘴里扒了一口面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