酸梅是云千雪日日都吃的,若她的肚子无事,这件事不了了之。另一边的幕后黑手,行事这般谨慎周全,难免不会觉得她已经察觉。到时候,只怕为保无虞,会将一切证据都抹掉,将那有问题的铺子处理了。
为防打草惊蛇,她自然不能让这件事轻易的大事化小,小事化无。不仅不能作罢,还要让这件事发出来,在不惊动宫外的情况下,逼的背后之人不得不弃了宫里的小卒子,保住宫外的皇商铺子。
抱着这样的打算,云千雪不得不三思再三思、谨慎再谨慎。让这件事发生的合理,不引人怀疑,不会让那人在心里生了警惕。让这件事顺其自然,进行的恰到好处。
云千雪为了这件事近乎是日日忧思,可很快,在八月末的时候,便出了一件极怪异的巧事。
这一日,沈青黛无缘无故的,竟拉着与她交好的采女冯岚来了文华院看望瞧云千雪。
平时,云千雪虽偶尔的会与沈青黛在御花园碰见,沈青黛每次都十分热情的与她说话,可云千雪对她却并无什么好感,也总是亲近不起来。
此番,沈青黛不请自来,虽说不算无礼,到底也是唐突。
进了屋子,云千雪清清淡淡,带着客气的笑意,请两人道暖阁安坐。
冯采女有些不好意思,与云千雪行了平礼,便是尴尬的坐着也不说话。
沈青黛便极是开朗友善的介绍起两人,又拉着两人说了好些闲话。沈青黛是青州牧的女儿,自小也是在青州长大。说起家乡风貌,不必旁人插言,能一直侃侃而谈。
六宫后妃,瞧过海的人极少。沈青黛每每说起家乡海边的风景,很是引人入胜,听的人便是尤为专注。
“那一回正逢父亲去海边的渔村巡视,我家虽然是在青州,可离着真正的海边儿是极远的。也就有过那一次,央求了父亲待我去了一趟。当晚住在那边的渔村里,夜里,那景致可真是美不胜收!月出皎皎,清风拂面,掺着海风的味道,咸咸的带着潮气。那小渔村边儿上的海岸陡峭高峻直耸,你站在下面去看天上,月亮是小小的一块儿。听着海浪一高一低,一会儿拍在礁石上,一会儿又落下的声音,想是唱歌一样呢!还有小童挽起裤管儿,蹲在礁石上去逐浪戏水。若不是父亲拦着,我也要去一去的……”
沈青黛喋喋不休的说了许多,冯氏不是第一回听见,神情是淡淡的,却也很是认真的倾听。
云千雪不禁一笑,随意的说道:“我倒是没去过海边,不过听沈采女这样说,倒是让我想起西周东坡所书的,江流有声,断岸千尺,山高月小,水落石出。”
沈青黛一怔,似乎没听懂云千雪的话,尴尬一笑,“赤壁又没挨着海边儿。”她说话间,抬手随意将炕桌上放着的酸梅含在嘴里。这一含不要紧,却酸的她拧了五官,极是难受的样子。可当着云千雪与冯采女的面,又不能失了仪态。嘴里难受了半晌,只得背过身子,用一只袖子遮住脸,将嘴里的酸梅吐在另一只手上。
她这般模样,惹得云千雪有些过意不去,关切的问道:“沈采女不要紧吧?”
沈青黛面上大不自在,将吐出来的酸梅给了跟着的贴身宫女,忙牵起绢子,擦了手。一边摇头,一边端起茶盏,咕咚咕咚,牛饮一般将茶水全都倒进了嘴里。最后含了一口,半晌才咽下去。如此,总算缓过神,对着云千雪赧然一笑道:“让你们见笑了。”
云千雪恍若无意的摇头,忙叮嘱宫人捧来一些甜一点的蜜饯过来。沈青黛与冯采女两人吃了一些,再不提青州的风景,又扯了裁制冬衣的话与云千雪说。可是没说一会儿,沈青黛忽然觉得手背上痒的难受,兀自挠个不停。
冯岚侧头,见沈青黛脸上冒出红疹子,吓得“啊”一声叫起来,指着沈青黛的脸道:“沈妹妹,你的脸,你的脸是怎么了?”
沈青黛不明所以,转头去看云千雪,把云千雪也吓了一跳。
只见她脸上起着细细的红疙瘩,很快的将她原本莹白的脸颊盖住。那大片大片的红很是吓人,让人看着头皮一阵发麻。云千雪忙叫人拿镜子,又立时派人去请御医。
沈青黛看着镜中的自己,登时吓得哭起来。
云千雪与冯岚忙在一边安慰她,很快,御医便被请过来。为沈青黛查看过,便说她起的疹子是因为过敏的关系,没什么大碍,喝些药,抹点外用的药膏很快便会好。御医看完,又询问起沈青黛对什么过敏,吃了什么,碰过什么。
沈青黛一听无碍,这才放下心,止住了眼泪道:“我只对红果过敏,旁的倒是没有。”沈青黛这话说出口,屋里的人立时紧张起来。她似是察觉了什么,盯着桌子上摆着的东西,讷讷道:“早上吃的早膳不过是一碗粳米粥与凉拌燕丝、龙井炒虾仁、鸡丝山药。剩下的,便是在云小主这吃的酸梅和蜜饯,还喝了一杯茶。”
这红果是滑胎的东西,沈青黛又是在文华院起的疹子,如此,便是说云千雪的吃食里最可能会有问题。屋子里的诸人立即紧张起来,面面相觑。
绿竹着急又忧心的尖声说道:“小主的吃食里怎么会有红果的!”
云千雪低眉,似是十分认真的瞧着那几样东西,与御医道:“劳大人帮忙看看,哪一样东西里有红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