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厅内静悄悄的,方姨娘的声音冷幽幽的,不似在诉说两个少年的荒唐事,倒似是正在讲鬼故事,能将这番话诠释得鬼气森森的人,这世间恐怕也只有方姨娘一人。
“次日,他们酒醒之后,才知道已经做了抱月楼的老板。两人大惊失色,吓得差点哭出来。他们家教极严,如果让彼此的父亲知道他们在外面开了妓|院,一个会被打上至少一百军棍,另一个说不定会因此失去嫡长子应得的地位。惊慌过后,他们反而平静下来,既然谁也没能得到那位姑娘,那就干脆一起开妓|院吧。他们是生死与共的好兄弟,抱月楼也就成了只有他们两人知道的秘密。没人知道抱月楼的老板是谁,就连老鸨子也是隔着帘子听老板吩咐做事。”
方姨娘说到这里停了下来,她静静地望着金玖和林安儿,双瞳如深幽的深潭,不见一丝涟漪。
金玖和林安儿却没有看着她,他们两个一副惺惺相惜的小模样,正在相互看着对方,这次轮到林安儿开口了:“唉,金哥哥,咱们两个怎么这么倒霉啊。”
方姨娘口中的两个好兄弟还能是谁?当然是金炳文和林钧,也就是你的爹和我的爹!
虽然早就知道他们两个年少时是京城有名的花花公子,可也没想到他们竟然还合伙开了一间妓|院!
难怪抱月楼的老板如此神秘。原来是见光死。
林钧的父亲林老将军据说性如烈火,别说一百军棍,就是把年少的林钧扔去守边关也有可能。
金家早有祖训。子孙后代均不可做皮肉生意,金炳文堂堂嫡长子,若是传出开妓|院的丑事,不用其他房的长辈们找事,单单一个金老太太就能将他扳倒。
这两人也真是少不更事、胆大包天,明知道这件事一旦掀穿,他们的脸面名声都没了。可还是没舍得把抱月楼卖出去,你说这两人是什么变的?
方姨娘幸灾乐祸地看着他们。你们终于知道你们老子的丑事了,也知道姑奶奶这些年帮你们操了多少心。
“这件事大爷谁也没说,就连大奶奶也不知道,可他却告诉了我。”
方姨娘话音刚落。金玖的目光便如要杀人一般,刷的一下朝着方姨娘刺了过去,方姨娘一个激凌,连忙改口。
“大奶奶是贤妻良母,若是她知道大爷瞒着他还有这样一件祸事,她定会吓得茶饭不思,因此大爷索性没有告诉她。可那时他已是族长,林侯爷又有朝堂之事,两人都没有精力打理抱月楼。可他又没有可靠之人将抱月楼托付,这才想到了妾身。”
金玖面色稍霁,因为母亲。他对方姨娘一直心有芥蒂,听到方姨娘说得倒也合乎情理,这才慢慢放松紧绷的面部线条。
“从那时起,抱月楼就是由你来打理吗?”金玖问道。
方姨娘点点头:“还在大爷在世之时,抱月楼就由妾身全权负责,只是同以往一样。抱月楼上至老鸨,下至丫头。谁也没有见过老板的真面目,我只说是老板的娘子,把信物拿出来,他们便不再多问。”
“娘子?你也配!”金玖从牙缝里挤出这几个字,可见有多么咬牙切齿。
林安儿听故事正上瘾,无端被金玖打扰,她连忙握住金玖的玉手使劲摇了摇:“方姨娘那是权宜之计,可以理解,可以理解。”
方姨娘原因兴奋而泛起红光的面庞忽然多了几分羞涩,她是受过高等教育的现代女子,为人虽不够光明磊落,但羞耻之心人皆有之,她从金玖的口气中听出了不屑和鄙夷,是啊,她只是妾室。
正是因为这份羞耻,直到金炳文离世,他们之间也未越雷池半步。但这并不意味着他们没有感情,无论是在现代还是这里,金炳文都是最爱她最懂她的人。
“大爷说了,他同林侯爷是亲家,抱月楼赚多赚少,都是大少和大少奶奶的,但大爷却不想让大少插手抱月楼的生意,林侯爷当然也不会让自家女儿管理妓|院,所以在他和林侯爷相继过世之后,妾身一直没有将抱月楼的信物和帐目交给大少和大少奶奶,就是因为大爷曾经这样交待过。”
经营青楼娼馆有违金家祖训,金玖隐瞒半生的秘密当然不想转嫁给儿子,因此,方姨娘才按他生前的嘱托一直打理抱月楼,并且对金玖和林安儿也隐瞒了这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