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礼监掌印大太监杨让在大齐国可谓是权倾朝野,曾有奉承拍马者称其为“九千岁”,意为在万岁爷之后,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杨让对于这样的称呼没表示太喜欢,也没表示不喜欢。
这是一个沉默寡言,阴郁内敛的人,这样的人其实并不适合做服侍皇帝八面玲珑的太监总管,偏偏皇上极为信任他,而杨让这个人也的确位高权重,甚至可以是只手遮天。
就连当朝最具权势的公孙丞相亦被他重重地踩在脚下,公孙允与杨让现如今已经到了水火不容的地步,公孙允恨得牙根痒痒恐怕连做梦都想除掉杨让,偏偏无论公孙允怎样谋划,杨让就是不接招,以不变应万变,每次胜的都是杨让。
权倾朝野的太监不可怕,可怕的是这太监明明权倾朝野却低调冷静,半点也不张扬。
杨让是个十分有城府的人。
杨让最初并不是一个太监,他是当今皇上乳母的儿子,以前是皇上的贴身侍读,两人共同习文共同习武,十分要好。十五岁那年,先皇派还是皇子的皇上进军营中历练,杨让跟随,之后越夏国突然入侵,皇上便被任命为将军上了战场,杨让随同,结果因为年少缺乏作战经验,双双被俘虏。
越夏国人将两人关入水牢,水牢内寒凉刺骨,水深齐腰,杨让仗着自己身体强壮将皇上举起来。以免皇上在冷水中浸泡过久伤了身体。那一次还是护国候的父亲临时被调派前往邕城,大破越夏国军队,救出了当今皇上和杨让。然而当两个人被救出来时,已经被折磨得奄奄一息,杨让也因为下半身在水里浸泡过久而永远地失去了生育能力。
本来有可能建功立业封妻荫子的少年,却在十七岁那一年永远地变成了一个太监。
没人知道杨让有没有觉得不甘心,也没有人知道杨让心里到底有没有后悔过他当年救了皇上的那一次,总之他还是像以前一样沉默寡言。
随着年龄的增长,他的性情也像皇上一样逐渐变得阴郁古怪。表面上他并不像历史上那些有权有势的大太监一样病态且贪婪,然而他骨子里同样是贪婪的。他专权、专制且手段残忍。
杨让是一个看上去和以往的大太监极不一样,却比以往的任何一个大太监都还要有权势的内宫宦官。
秦泊南进入书房时,杨让正坐在上首右侧的主位上,老神在在地喝着上好的御供龙井。秦泊南不太愿意应付杨让这个人。然而杨让每次来显然都是有皇命在身。
客占主位这是杨让素来的做派,见礼时他也只是淡淡一点头,笑道:
“今儿这济世伯府里可是有什么喜事,我看门口好几辆大车,热闹得紧。”
“贱内请了集秀班,正在内院里听戏。”秦泊南含笑,模糊不清地回答了句,坐在主位左侧的椅子上,与杨让中间只隔了一张高几。
杨让笑笑。也没说其他,放下茶杯又与秦泊南客套了两句,方说:
“皇上因着今年天气热。想在宫里修建一座清凉台纳凉消暑,可是往国库一查,因为前些日子军费紧张,实在没有可动用的银子,可是那清凉台一日不建,皇上这心里头就觉得不舒坦。连批折子时也觉得热得没了心思。
济世伯你财大气粗,这府里头应该有些闲钱。有现成的银两先活动活动,先让工部把清凉台给建了,过后国库里只要有闲散的银子必会给济世伯送还来。济世伯放心,越夏国的赔偿款马上就要到了,归还也不过就是这一两个月。”
秦泊南表面上微笑着,心里却在重重地冷笑。
一两个月归还?
他已经不想回想五年前皇上重修彩凤宫时派杨让来向他借的那三百万两银子到现在还没还,这已经是第几次了,皇上把他济世伯府当成了私有钱庄,随时随地过来借钱,却从来没有归还过。
他知道,皇上这是在试探他的底细,偏他明明知道,却压根拒绝不了,借了会引起怀疑,不借?得罪了皇上惹皇上不快活那更是找死!
济世伯府已经被皇上逼到墙根里退无可退,逃无可逃了。连年来在生意上的打压,商人高昂的赋税,再加上皇上时不时地过来找他提款,今儿修缮宫殿明儿赈济灾民。
若都是后者他也就认了,毕竟救济灾民出资军费那是在做善事正事,可是修宫殿、建高台、帮皇上的舞姬盖酒池肉林这算哪门子正事?
秦家的底子这些年都快要被皇家的无耻行径给掏空了,偏他拒绝不了,只得无可奈何地忍气吞声!
他当年在救过景凛一命又治好了他的顽疾之后才扶持景凛上位,只因为他看景凛的为人是一众皇子里还算有良心且不是个忘恩负义的,然而他算漏了人心是会变的,特别是在坐上了那个位置之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