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泊南派了紫苏过来接阿依,阿依自然要过去说一声自己回来了,还打算顺便将秦泊南勾坏的鹤氅找出来,趁今晚有闲空织补好。
秦泊南居住的房间是阿依暂居的小院的正房,阿依住在西厢,紫苏和阿勋住在东厢,他们这里是一处带门的跨院。
夜幕低垂,疏云缭绕,正房内烛火通明,在茜红色的纱窗上投下幽静的阴影。
阿依上了台阶,隔着厚重的棉帘轻唤了声:
“先生!”
“进来。”秦泊南平声,淡淡地应了句。
阿依打起帘子进入室内,窗明几净的房屋还算宽敞,装潢素雅,陈设齐全。
正房内点了熏笼,焚了兰香,阿依刚一踏进来,一股温香之气扑面而来,悄无声息地钻入人的心窝。
秦泊南一袭青衣,正端正地坐在窗下铺着蜜合色金钱蟒纹锦罽的炕榻上,手里握着一卷书。帘子轻响过后,他顿了一顿,才从手中的书卷里抬起头来,望向她被外面的冷气与屋里的热气一激,恍若染了胭脂般,变得越发嫣红娇艳的小脸,眸光明灭不定。片刻,色淡的唇勾起,他莞尔一笑:
“回来了。”
“是。”阿依被他笑得莫名地有点不自在,站在原地略显局促。
“外面那么冷,亏你能从早上闲逛到现在。”秦泊南淡淡地笑了句,一双眼在她身上扫了一遍。问,“买什么了?”
不知为何,阿依觉得他的语气有点……阴阳怪气的。一定是她耳朵不好。她怎么能听出来先生说话阴阳怪气呢,一定是她出现幻听了,于是老老实实地回答:
“什么也没买。”
“什么也没买竟然也能在外面闲逛到这种时候?”秦泊南哂然一笑,“都做什么了?”
“……什么也没做,在玉兰街逛了逛,在醉仙楼吃了午饭,又逛了逛。然后在悦然楼吃了晚饭。”阿依低着脑袋,莫名地有些心虚。小声回答。
秦泊南淡笑了一声,明明是清澈悦耳恍若清冽美酒的笑声,听在阿依的耳朵里却让她的小心肝狠狠一颤,略略地惶乱起来。
“出去逛逛也没什么。只是下次记得要早些回来,若是、有名分也就罢了,清清白白的姑娘家与男子单独出游,即使远离帝都即使没做什么,对你的名声也终是不好的。你也不算是小孩子了,女孩家要学着好好保护自己,若是不愿意就坚定地拒绝,若是有人敢强迫你,尽管告诉我。不必有顾虑。”秦泊南沉着一双幽黑的眸子,低头盯着手中的书卷,淡淡地告诫。
“是。”阿依绞着双手。低垂着脑袋,轻轻答了句。
“当然了,若是……”他声线轻幽,似有些不愿启齿,略显艰难地顿了一顿,手中的书页忽然发出清脆细微的哗啦一声。他唇角勾起,绽开一抹湛然温煦的笑容。“若你是情愿的,你想做什么我也不会反对。”
阿依半低着脑袋,抿了抿嘴唇,这次却没有言语。
秦泊南亦没再说话。
室内的气氛忽然沉滞下来,就在这时,阿勋在帘子外面低声报了句:
“东家,太太的家书到了。”
一语恍若小银锤敲碎了翡翠屏障,阿依的心脏微沉,霎时回过神来,秦泊南已经淡淡地道:
“拿进来。”
阿勋从外面进来,恭恭敬敬地递过来一封贴了火漆的家书,又退了出去。
阿依进退两难,想了想,他要看家书自己不应该在场吧,犹豫了一下,从牙缝里小声说:
“先生,那我先出去了。”
秦泊南没有看她,他已经拆开书信,漫不经心地展开来,却在她转身要退出去之时,淡淡地吩咐了句:
“泡茶。”
阿依愣住了,反应慢半拍在屋子里扫了一圈,最后又将目光落在炕桌上没有被动过的茶具上,终于明白过来他的确是让她去泡茶,于是应了一声,转身去了。
半刻钟之后,当阿依端着泡好的茶回来时,秦泊南依旧坐在炕榻上看着手里的家书,短短的两页字他就那样一瞬不瞬地看着,仿佛上面开花了似的。
阿依满腹狐疑,想问问是不是家里出什么事了,却终是没有问出口,将茶盅放在秦泊南的手边,正要出去,却听哗啦一声脆响,秦泊南忽然将手中的信纸握在掌心里,捏成一团。
阿依的心提到了嗓子眼,记忆中他极少会有如此激烈的情绪,尽管他的面容仍旧如往常一样淡如止水。
仿佛觉察到她的目光,他侧过头来,望进她那一双还没来得及收拢起担忧的杏眸里,哂然一笑。
“……帝都出了什么事吗?”阿依犹豫了片刻,还是担心地问了出来。